天空微露的鱼肚白惊扰了睡眠中的二人,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岸边就开始响起了一阵阵忙碌的脚步声。
周围还有些发昏,早晨的露珠让空气在清新中带着几分的潮湿。小河上已经有两三个竹排在来回的摆渡,一趟又一趟的运送着勤快的山里人。
山里人家一般起得比较早,迎着晨曦鸡鸣而起,披星戴月满载而归,为的是那在他们眼里简单又弥足珍贵的一日三餐。小河的对面已经站满了排着队的人,有的牵着驴车,有的背着竹篓子。
他们带的大多是自己家地里的产物或者是山里打的野物和野菜,早早的起来就是想在早市上能卖个好价钱,换来那微薄却又十分重要的一点钱。到了岸的山民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这停在河边的小轿车,明显这地方已经很久没外来的客人了。
驴车可以把驴马和板车分开运,巨大的竹排明显适应了这种古老又实惠的运输方式,不过想运一辆铁做的轿车就有点天方夜潭了。无奈之下张东只能锁紧了车门,将车内值钱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提着徒步进村。
一夜欢好,小玉纯下车的时候啊声的啊了一下,小脸顿时一片的羞红,走路的姿势蹒跚又有点别扭。张东一看赶紧把她扶住,温柔的架住了她的细嫩小腰,众人注视下亲密的动作让她更加的难为情。
坐小竹排过去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果然这一带的人不少已经搬走了,确实是政府开启了水库的建设工作。一些人没搬走的原因是因为穷,不少的人家没得到安置款和地皮根本就没可去的地方,所以他们只能在这静静的等待政府对他们的安置。
过了河,小森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土路,走了没多久眼前就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小村落。张东一看顿时打了个冷战,与之前看到的那些村庄相比,这个小村未免太破落了。
脑子一个恍惚,想起的是战争过后几乎废墟般的城市。
村内的道路细小而又崎岖,大多还是石块堆砌的,两辆摩托车想并排而过都难更何况是四个轮子的汽车。围墙全都是清一色赤泥墙,显得破败而又有一种荒芜的感觉。这里的民居大多是又矮又小的木板楼,别说遮风掩雨了,恐怕站在外边石子都丢得进去。(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整个村子看不见一块红砖围墙,一眼看去满目的创痍,甚至是整个村落都看不见一个二层的小楼。在破败的木板楼群之中,石头造的房子竟然已算是不错的了,可想而知这小地方穷到了何等的地步。
“东哥。”
见张东在发楞,小玉纯立刻轻柔的唤了一声,她从小在大山里长大自然知道陈家沟村的贫穷。
传说中这的孩子小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有,八九岁了也是光着屁股满地跑,夏天什么都不穿,冬天的话裹着被子就出门。村里家家户户都恨不能在额头上刻一个穷字,能出去的哪怕在外边只有温饱也不会回来这穷山僻壤,因为这里穷得让他们没任何可惦记的东西。
小村落破败得感觉每一个屋子都摇摇欲坠一样,张东有些楞神了,以前只知道这陈家沟村很穷,可这贫穷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张东的想象。这哪像是在丰饶的延海大省,简直就像是在荒芜至极的的大西北。
张东醒了醒神,拍了拍脑袋后牵着她朝小村走了进去。
小村不少的人都搬走了,到处都可看见没人居住的房子倒塌,看来不只是因为政府的这次水库工程,而是一开始能在外边找到活路的人大多都没回来的打算。村道上时不时的有鸡和土狗跑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思想在作祟,那一只只土狗看起来都瘦得没几两肉一样。
村道上人不多,大多都是闲坐的老人和到处乱跑的小孩,稍微的打听了一下这才找到了传说中的外公外婆那个家。居住的位置在村里最偏僻的南面,路崎岖不平即使徒步都感觉很是费事。
在山脚下的小池塘边,一排几乎风一吹就倒的篱笆墙内,破旧的石头老屋看起来毫无生气。院内静悄悄的一片没什么声音,树枝做成的木门几乎一推就要散了,院内的老树已经彻底的枯萎,让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小院看起来更是荒芜。
“有人么?”
张东进了门喊道,心里有些发虚,这简直是无人居住的破屋一样,老娘的家人不会也搬走了吧。
意外的是,喊了一声后,在小院的后边一个农妇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张东。不像一般山里人肌肤的黝黑,她的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头发用头巾包了起来有些显老。
农妇显得有些消瘦,不过面色却很是温柔,那温柔之中给人一种极端贤惠的感觉。细看之下她的眼睛很是明亮,鼻子挺翘嘴巴也小,虽然感觉很是老土但只要细一收拾也是个不错的美人。
身上是农村常见的花衬衫+一条黑布裤的组合,裤子上打了一些补丁,脚下穿着一双有些老旧的布鞋。这一身的打扮让她很是显老也遮挡住了身材的屈膝,可她的容貌很是秀气,分明最多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这样的旧衣服感觉实在别扭。
农妇手上抱着个盆,里边是刚洗过的菜叶。她疑惑的看了张东一眼后打起了手势,张东和小玉纯顿时傻了眼,完全不知道她指手画脚的到底是在表达什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个让人感觉温馨的妇人竟然是个哑巴。
她比画了一阵,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没有一点防备陌生人的那种警惕。这种感觉让人很是舒服,张东赶紧说明来意:“你好,这是陈德老人的家吧?”
陈德是那便宜外公的名字,妇人一听微微的一楞马上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盆子指了指屋边的板凳。小玉纯刚破身这一路走来已经很不舒服了,张东赶紧搀着她过去坐下,可一坐下又犯了难,她不会说话怎么交流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妈妈家的什么人。
出乎意料,妇人马上回屋拿来了一个本子和铅笔。本子上密密麻麻都是作业和笔算的草稿,已经发黄发干明显年代很是久远了,而那铅笔只剩下小拇指般长短的一截,那老旧的款式城里的孩子几乎都没见过。
妇人识一些字,不过写起来别别扭扭的有些歪曲,但也能清晰的表达她的意思:没错,不过他去世了,你们是?
明显她也很困惑,小玉纯的穿着倒比较像是这一带的人,张东的衣着不算太光鲜但明显不是这山里的人家。或许是因为这里很少有客人来的关系,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始终带着柔笑的脸上难掩好奇的疑惑。
张东一听赶紧和她解释起来,说起自己的母亲的名字和过去的那一段事。妇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有些惊讶的看着张东,似乎是在困惑那以前跑掉的女人不在了,怎么她的孩子还惦记着要回这大山里看一看。
她认的字不多,拿着铅笔写得慢,有的也写不出来。不过大概能看得懂这家的现状,两位老人前两年去世了,那个差点当了张东爹的低能儿舅舅也在十多年前的时候有一次乱跑出去,等家人找到的时候溺死了在池塘里。
她是更偏僻的山里那边的人,当时张东的老娘跑路后,抱孙心切的陈家老人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低能的儿子讨了这一门媳妇,她家子女近十个,在重男轻女的家里不受待见,再加上是哑巴的原因就被半嫁半卖的送到了陈家换了微薄的聘礼,嫁给了那个只知道傻笑和流口水的低能儿舅舅。
她小时候在家里就老是被人欺负,嫁过来的时候刚十四岁,在这封建的山里这样的事很正常。逆来顺受的她小小年纪就成了陈家的媳妇,洞房夜流了一夜的泪,因为那个傻丈夫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跟那些欺负他的村里小孩玩了一夜。
在婆婆公公的怒意相逼下,最后她还是有了,十月怀胎后生了一个女孩。陈家老人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对这个孙女还算疼爱,只是马上又催促她赶紧生一胎,毕竟在山里的老思想影响下,老人还是希望能抱上个孙子。
可他们没有如愿,傻瓜儿子溺死在了池塘里,断送了家里唯一的香火。两个老人深受打击。而那时她还小,坐着月子抱着怀里啼哭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也吓傻了,可又没有那种想象中丧夫的痛苦,或许也是因为当时她太小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窘迫让这个家更是潦倒,但老人们还是忍着丧子之痛抚养着孙女一点点的长大,直到前两年才在同一年前后去世。去世的时候没病没灾,最起码没给这本就是窘迫的家庭带来太多的负担。
“舅妈!”
张东听完,有些别扭的喊了一声。
尽管对这个外家,对这个家庭自己是半点感情都没有,可毕竟这是妈惦记了一辈子的一块心病。老人走了没办法尽孝,看着这个破败的家张东眼里也有些发酸,想起了老爷子临终前的嘱咐,心里决定必须帮妈妈还这个养育的恩情。
妇人开心的一笑,不过也腼腆得很,带着一点点的慌张。毕竟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大外甥比她也小不了几岁,一时让她很不适应,或许她也知道这个嫁出去的小姑子是抱养来的,实际上站在她的角度对于张东的母亲也只是听过那段往事而已,细算起来其实没任何的感情。
而那段往事在她的印象里并不多,最深刻的两位老人临终之前因为抱不上孙子而对这个抱养来的女孩的漫骂和气恼,或许他们把这一切的祸根全纠结在了张东母亲的身上,甚至包括儿子的死。
坐了一小会,聊了一点家常已经是大中午了。妇人让张东和玉纯先坐一会,自己提着篮子到其他的人家串门去了,回来的时候篮子里有点腊肉和鸡蛋之类的,看来是要准备中午饭了。
小玉纯看张东的面色有些凝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马上跑过去帮忙了,她本来就勤快,一过去一口一个阿姨的将妇人哄得很是开心,再加上长得漂亮讨喜,这样勤快的小Y头自然是惹人怜爱。
没多一会,小木桌上就摆了三样菜,看起来很是简单不过却让人很有食欲。腊肉炒小甜椒,一盘鸡蛋炒韭菜,韭菜似乎是野生的韭菜,叶子很粗很翠绿,菜香味十分的浓郁。而另一盘是叫不上名字的菜,看外表很是粗糙估计是这山里的野菜吧。
小玉纯来之前说过,这山里的人家大多在房前屋后就摘得到很多可以吃的野菜,所以不少人家都是以这些野菜为主要的食物。而在城里看似这些纯天然的东西很贵,但在乡下实则很不起眼,只是在这太过僻远的小村里,把野菜拿出去卖虽然也能换钱不过却是频繁而又不划算的事,因为运输起来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
山里的菜,有一种食物本身的清香。灶是土灶,锅是那种老款的大铁锅,锅盖一揭立刻飘散着一股大米特有的香味,山里人吃的米大多是村里自己加工的糙米,没那么精细也没那么雪白,参着一点杂色但却更好的保留了大米的原滋原味。
妇人将碗筷拿了上来,筷子是木筷,有的已经生了杂色,每个碗都有破旧的缺口。一共是四副,摆下以后妇人站在篱笆门那张望着,张东马上问道:“是不是表妹也要回来吃饭啊?”
提起女儿,妇人满面的温慈,笑吟吟的朝张东点了点头。尽管很饿,闻着眼前的菜香肚子都要咕咕做声了,但张东和小玉纯还是没有动筷,礼貌的等着这个还没见过一面的小姑娘。
菜都凉了,这时门外才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妇人慈爱的微笑中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小姑娘扎着马尾鞭,个子娇小玲珑,穿着一套已经洗得发白的校服,看起来有几分的纤瘦。
发丝略乱,似乎是缺乏营养的关系有些发黄。或许是遗传了她母亲的的基因,即使看起来还小但面色清秀五官端正,小虎牙大眼睛,看起来分外的可爱俨然是个让人期待的美人坯子。
娇小可爱,笑容甜美,只是没有任何打扮显得有些土气。张东一看顿时眼眯了一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象着她穿上裙子会是怎样的可爱,好一个漂亮的小loli。
“妈,我回来了。”
小姑娘的面露微笑,但又难掩几分无奈的沮丧,本该纯真的脸上有着这年纪不该有的苦笑。
她一进屋看见家里有人明显很是错愕,看清来人后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有些惊喜的问道:“玉纯,你怎么在这的?”
“陈楠?这是你家?”
小玉纯也是惊讶不已,又面带几分诧异的喜色。
两个小姑娘马上唧唧喳喳的聊上了,原来她们俩还是初中的同学,三年来都是读同一个班做了三年的同桌。眼下学校放假了,二人也在同一个时间决定辍学,中学在小镇边上,所以她们虽然各自知道对方是哪个村的人,但一直没空到对方的家里去玩。
两个女孩家里的环境都不好,每天除了上学以外的时间对于她们来说没有游玩的可能,因为早早就当家的她们幼嫩的肩膀上抗起了太多的东西。别人嬉戏,上网,或者是游戏的时间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学习的时间是奢侈的,学费对于家庭来说是沉重的负担,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句简单的话背后是花样年华里异样的忙碌和辛酸。做不完的家务,干不完的农活,除了睡觉以外这几乎占据了她们生活中最多的时间。
同窗三年了,彼此都没时间去对方的家里看一看,可想而知她们的负担重到了什么地步。
陈楠?自己的表妹?张东心里突然有些激动,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没什么亲戚孩子,或许是因为家里没女孩的关系,看到这素未谋面的表妹心里有一种突然而生的怜惜,眼神从邪恶一下变得柔和起来。
这时陈楠才看到了张东,或许是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形象有些凶恶,她本能的后退了一下,疑惑的问:“玉纯,这是?”
“你表哥,呵呵。”
小玉纯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面带羞红的看了张东一眼后说:“详细的一会你妈和你说吧,人家等你等得都饿死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妇人在旁边也招呼着,即使没有语言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热情,四人坐下以后两个小姑娘唧唧喳喳的聊开了,不过大多都是女孩间的窃窃私语。妇人殷勤的给张东夹着菜,饭菜淳朴的香味加上自己的饿,这一顿张东吃得异常的舒爽。
在这家庭看来,这样的吃食已经是一种伙食的改善了,处处要节衣缩食的她们很少有这样奢侈的时候。张东一边吃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听着她们的现状,语言尽量的主意不想刺激到她们,因为这种家庭环境长大,女孩们总有属于自己心里敏感的地带。
陈楠家的环境自从当木匠的爷爷去世以后变得越发的差了,这个舅妈有萌生过出去打工的念头,可她天生的残缺让她到哪都碰壁,镇上又没什么工厂之类的流水线的招普工,所以兜转了几次还是没找到愿意用她的工作。
而陈楠和小玉纯是同一年毕业的,眼下假期中两个小姑娘都是打算辍学出去打工,陈玉纯家里有了那样的变故所以一时还没决定好自己的未来。而外公这个看似比较安稳的家现在也是面临着重大的拐口,一惯稳定而又贫穷的生活也必须经历天翻地覆的改变。
小村要拆迁这是不争的事实,拆迁过后那点可怜的安置款让母女俩很是茫然不知道该在哪栖身,村里已经没什么亲戚了,再说了这当口上大家各管各的也没互相照顾的能力。所以小村差遣之后的栖身问题对于她们是一大难题,也是这孤儿寡母难以面对的难关。
陈楠的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名字叫哑妹,直到现在成了哑婶。她性子温顺无比没什么主见,在这样的当口上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早就六神无主了,在村里三大姑八大姨一人一口的建议下心里有个犹豫不定的想法。
那就是把这笔安置的钱留给陈楠继续读书,就让她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而哑婶打算跑到市里的工厂做活,在那种流水线上只要能埋头干活就有钱赚,至于她是哑巴的问题并不重要,可这样一来本就孤儿寡母的她们就没个可以安生的家。
说起这个,哑婶叹息了一声,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陈楠在旁边一看也是有些伤心,又有些生气的说:“妈,我都说了我不读书了,咱们拿着钱找个地方盖间小房就可以了。你一辈子没出去打过工被人骗了怎么办,你放心吧,我可以去做活养你的。”
在她隐隐约约的话里,似乎透着一些无奈和不舍。张东细心的留意到了这一点,马上就关切的询问着,陈楠原本欲言又止的,毕竟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哥非亲非故的她也不认识,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像张东诉起了委屈。
水库工程的拆迁落实到了村里需要统一上报,一辈子窝囊的村长一时手握大权变得扬眉吐气,在这山里本来就什么事都讲人情的,这下在安置和赔偿方面就出现了三六九等的不公情况。亲戚朋友,邻居啊,关和他家关系好不好竟然直接影响到了赔偿数目的多少。
村里一下炸锅了,不少人提着烟酒去给他送礼去,为的不是多占一点钱,而是希望他能少克扣一点。毕竟人家的笔一写报告一交过去,那上边的数字几乎就关系到了每家拆迁后得到的钱数,多一颗树少一颗树的小钱对于山里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以陈楠家为例,孤儿寡母的在村里人缘再好,她们都不懂这些世故往来的事,在这问题上没个男人当家她们也拿不了什么主意。得了势的村长一看你家居然这么不认相,立刻就为难起了哑婶家,这个房子带院子在他的报告里连十平方都没有,初写的表格填写得更是苛刻。
陈家虽然现在穷得很,但在这破山里好歹有点田地和一个池塘,村长只是大笔一挥这些东西都成了村里的公产。这个家拥有的只有这可怜的十个平方,只要这份报告交上去那上头就不会给她家拨来其他赔偿的款项。
相比之下,村长自己家的兄弟姐妹和老婆那边的亲戚都安排得很是周到,明明就只有几颗破树的一块烂泥地,大笔一挥就成了什么树的树林。池塘里鱼都没有几尾,随便买点鱼苗丢下去就成了养殖池了。
而另一个问题就是坟地了,山里人都封建迷信,谁都不愿意把自家的祖坟泡在水里,让祖先的尸骨在水里喂了鱼。再老实的人遇到这问题都不会有任何的妥协,所以这反倒成了工程中比较难处理的问题。
工程方给了方案,那就是在未来水库边上的小山那划两个山头出来给村民们埋葬先人作为以后的陵园,本来土葬这方法是不可取,可这山里人就是信这个,工程方也不愿惹来众怒。至于那山头,水库建好以后那山头也没多少作用,索性用来给他们专葬也没什么成本。
这中间产生的唯一问题就是这一代有不少的无主坟,那些工程方可以大作主张的淹到水下。而有主的那些得等到工程完成后再迁回来,那大动土木的这段时间安置在哪就是个巨大的难题了。
山里人都讲究入土为安,但入土的可不是小小的骨灰盒,大多数都是年代久远的木棺材,就算简单一点的也是安放骨头的瓮坛。这些东西别看一个不起眼,一片片的挖起来那可是不少,埋了那么久再挖出来暴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据说工程方的领导也避讳这个,害怕死者为大的那点讲究,所以租下了一块地方盖起了临时房想安置这些棺木和瓮坛。这个费用他们可以承担,不过回迁时的费用他们就不想负担了,按理说这笔钱也是该村民们各家出各家的。
那山头有传闻说是要建一个陵园,村民们虽然墓地不用钱,不过修缮的费用也是不低。陈楠家光爷爷奶奶和爸爸就三个名额了,所要的花费自然是不少,工程方似乎想在这方面赚回一点损失,所以在村里已经开始安排到时候集体回迁的事情。
想要修缮比较好的陵墓,葬在还算凑合的位置就得先交一笔钱才能安排,当然人家也乐得你自己找个地方自己埋去,他们也省事。三个陵墓的迁移,这笔钱在陈楠家看来是个大数目,要花费的几乎是拆迁得到的所有款项了。
而孤儿寡母的她们也是无奈,在这样的事情上没人会帮她们,也没人能帮她们。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曝尸那是不可能的事,可这个担子对于她们来说却又太重了,柔弱的她们根本不懂得去处理这些生活中的大事。
眼下村长的刁难让她们六神无主很是惊慌,一但真的下批十个平方的赔偿,那这一点的钱只够迁坟,孤儿寡母以后的生活就没了依靠,没有生活能力的她们也不知道该栖身何处了。
权利确实是个好东西,官字两个口嘛,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理。张东听完陈楠受的委屈倒是没多少正义感暴发的那种愤怒,在利益面前往往是没有公平可言的,这样的行经听着是可恨,可现实点来想似乎又是正常不过的。
也因为这样,早上哑婶买了几包烟叫陈楠给村长家送去。可最近牵涉到村里的赔偿大事,一些好多年不回来的家伙也赶过来占这个便宜,破房子往这一放不值钱也不可能有人买,可一但涉及到拆迁那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笔意外之财。
村委里一天到晚都是人,拿着房契地契的村民登记送礼请吃饭的络绎不绝,小陈楠在那等了一整个上午才见到了村长一面。不过人家一看她这几包村里小卖部的土烟顿时冷笑了一下,屁大的一个村长居然也学人家说起了研究研究这种拖字诀的套话。
窝囊了一辈子,原本只管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眼下村子要拆迁这小土官一下就得势了。张东听着倒有些想笑,这村长算是小人得志么?
陈楠满心的委屈,似乎是在外边哭了一下才跑回来的,这会漂亮的大眼睛还有点红肿。张东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这芝麻小村长还真把自己当官了,楠楠,你们家包的地和池塘都和村里有契约吧,还有这房子的契纸。”
“都有。”
陈楠委屈的说着,赶紧把身上带着的契约都拿了出来。
都是老式的纸合同,看样子有些年份了纸张很是破旧,上边的字大多都是墨笔字但还是很清晰明了。无非就是画了个地方和一点文字,加上村委会盖的章而已,这样在乡下已经算是很正规的契纸了。
看完了这些契约,张东算是心里有数了,看了一下这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边除了一张土炕和些老旧的家具外可以说是家图四壁几乎没任何值钱的东西。张东沉吟了一下嘱咐说:“舅妈,楠楠,把你们的户口本之类的证件全收拾出来,有用的东西带上。”
“为什么?”
陈楠和哑婶都有些疑惑,搞不清楚张东要干什么。
“收拾一下,我给你们另外找个住的地方。”
张东把契约往怀里一塞,一边朝外走一边面色肃然的说:“赔偿安置这个问题你们不用管了,我去一趟村委会,接下来的事有我处理就好了。”
陈楠和哑婶一时有些楞住了,回过神顿时惊慌起来,对孤儿寡母来说那些契纸等于是最后的一点家当,就这样被拿走她们不担心才怪。哑婶惊慌了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咬了咬牙没去追张东。
陈楠小孩子心性有些惊慌,想去追的时候小玉纯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轻声的劝说:“放心吧,东哥不会图你家这点钱的,村委这些事女孩家跑来跑去的没用,还不如交给他去处理。”
“你怎么认识他的?”
陈楠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个表哥莫名其妙的冒出来,按理说还是没半点血缘的亲戚,任谁在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时都无法因这一面之缘而选择信任。
小玉纯顿时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顾左右而言他。对于这个自己献出第一次的男人她知道的也不多,那不多的还都是林铃和林燕断断续续告诉她的,所以这时想起昨夜的决绝和主动,她始终感觉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大胆了。
小村一向是东边放个屁西边都能臭,张东打听到了村委的所在,稍微的问了一下涉及拆迁的一些方案,半路上先给徐含兰打了个电话含糊的说了一下这边的事。徐含兰虽然错愕不过她在镇上的关系明显不错,马上就给项目部的人打一下招呼,而她的声音比之前柔媚了许多,也没多追问什么。
本来两人间是彼此陌生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她联系多的关系,说起话来随意了许多,起码没涉及到钱的时候说话不必云里雾里的。那两件事始终是她关心的重点,而陈家沟这种乡下僻地的小破事在她看来几乎是可有可无,也不介意帮张东这个顺水人情。
走了一小会就到了村委,一个五十多岁的年纪的人站在了门口,一看到张东立刻热情的跑过来打了招呼,殷勤的把张东迎了进去。看样子是项目部的人和他打过招呼了,不然的话人家这会哪有这么好的态度。
张东坐下后马上不客气的表示自己是来办哑婶家的事,说起话来很是强硬没半点求人办事的感觉,人家这村长是世袭来的,等这小村拆了还不知道到哪混饭吃去。对于张东的到来他倒是格外的殷切,估计也是怕张东毁了他这辈子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捞油水的机会,所以说话办事都极是客气马上就一口答应。
表格是张东自己填的,一些数字是虚报的几乎有狮子大开口的嫌疑,光那破房子就填写了一百多的面积。村长一看惊得直咋舌,乖乖,到底说是人家当官的心黑,咱就贪那点破钱而已,和人家一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人家村长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项目部那边已经通过气了,所以张东一写完大泥印一盖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仔细的叮嘱过张东不要忘了和上边打声招呼,否则到时表格上的数字和实际的出入太大他也没办法落实下来。
事情谈得很是圆满,圆满得有点宾客尽欢的意思,毕竟屁股不干净的小村长也害怕张东断了他的财路。
张东和他寒嘘了几句后也懒得多说什么了,留下带来的两瓶洋酒和一条烟后那村长笑得黝黑的老脸和盛开的菊花一样,立刻连声保证会好好的递交表格,身为一村之长要好好照顾村民之类的好话。
张东翻了一下白眼,自然少不了和他虚情假意几句。在张东的字典里好话是不用钱的,多说几句也不会死人,装B这东西是万万要不得的,偶尔装一装就行不能当成兴趣爱好,否则的话很容易莫名其妙的被人太干,尤其是把B装得太像的时候。
办完了事回到哑婶家的时候,陈楠母女俩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陈玉纯一直在边上耐心的安抚着她们。张东一进门看她们还在坐着,马上皱了皱眉头说:“怎么了,不是让你们收拾东西了么?怎么还在这干坐着。”
“那个,东哥。”
陈楠小心翼翼的看着张东,突然叫表哥她叫不出口,可和母亲交流过后她也知道眼前这个表哥虽然没血缘关系,但还真是她家货真价实的亲戚,所以态度上起码没那么疏远。
“恩,舅妈,你快去收拾吧。”
张东应了她一声顺手把契纸给了哑婶,不得不说从小当惯了弟弟,眼下做哥哥的感觉还是满不错的。
看见契纸回来了,母女俩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又不约而同的为这份不信任和猜忌感到羞愧,小心翼翼的眼神似乎是害怕从张东的脸上看到半丝的不悦。张东倒是无所谓,混迹了社会那么久知道这些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哑婶打着手语,陈楠一边看着一边认真的点了点头,没一会就转过头来满面难色的朝张东说:“东哥,我妈的意思是这些赔偿款和安置款还没下来,我家连租个小院子的钱都没有。现在走的话根本没钱过日子,而且我们也怕村长使坏,得在这等到安置款下来我们才能走得安心。”
“不用了。”
张东立刻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那笔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批下来的,再说了按补偿的标准也没多少钱。你们在这就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钱的问题我来解决就好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说。”
张东关切的态度又带着点强硬,母女俩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商量起来。小玉纯在旁好奇的问了几句后就跑进去劝说她们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个要了自己的男人说的话她很难怀疑,只要他一开口小玉纯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毕竟是离开长年居住的家,自然不可能因为张东的三言两语就毅然的离去。小玉纯在旁边添油加醋的劝说着,母女俩也忐忑没钱的关系一直下不定要走的决心,最后还是在张东开口劝说的情况下她们才战战兢兢的答应下来。
哑婶虽然说不了话,可她也有聪明的时候,张东进屋的时候她拿出了一些收藏的老东西包括藏着张东母亲生辰八字的红纸之类的。装作叙旧般的和张东交流了一阵,确定张东真的知道家里一些过去的情况,确实是传闻中那个姑姑的孩子时她才开始动摇的。
对于她的担忧张东心里明白,毕竟莫名其妙的跑个亲戚来要把她们一起带走,这样突然的情况恐怕谁都接受不了。即使这个家穷得没什么可贪婪的东西,但爱女心切的她也不得不在淳朴中担忧着这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很有耐心的好言相劝,张东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好的脾气。或许因为这是妈妈一辈子的心病,是因为她的愧疚,或许是因为老爷子临终前的嘱咐。张东只想好好的帮她们,为了让九泉之下的老人安心,也是为了给自己多找一份真实的存在感。
从小亲人就不多,老大又远在东北。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根本没个安稳的感觉,有房子不等于是家,自从老爷子过世后张东就不太想回去那个满是回忆的老房子,怕的也是触景伤情,也怕自己一人孤独的住在那里会终日颓废。
陈楠毕竟是涉世未深,在小玉纯的劝说下已经动了心了,可她始终得听母亲的话。哑婶依旧犹豫不决,张东劝得已经有些着急了:“舅妈,我都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还怕我图你家这点钱么,放心吧,到了镇上房子我负责,妹妹的学费我负责,有我在保证你们受不了半点委屈。”
“再说了。”
张东本性驱使,又开玩笑般的发誓说:“这事我爸妈临走时千叮万嘱过,要是我办不好的话也怕他们托梦骂我。你就当帮帮我得了,左右这村子马上就要拆了,与其到时慌忙的随便找个地方落脚,还不如让我先帮你们安排好了。”
之后,张东又苦口婆心的说着读书难啊,还有学习才有出息之类的问题。听着有关女儿的事,哑婶最后还是动心了,面含感激之色朝着张东比画起来,陈楠赶紧在旁解释说:“我妈说,这样太麻烦你了她不好意思。”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张东算是松了口大气,赶紧朝陈楠说:“和你妈收拾东西去吧,我车子就在河边没人看呢,别一会被人砸了那损失可就惨重了。”
母女俩这才进了屋,也不知道她们打着手语在交流什么。小破屋里的东西不多,可收拾的其实也没多少,在张东的强硬下那些破碗破被子一件不留,实际上有价值的只有一些有回忆的老东西和契纸之类的东西,装起来的话小半个米袋都足够了。
过惯了穷苦的日子,母女俩都有着节约的好习惯,对于这个家恋恋不舍的态度让她们连石磨都有拉走的想法。张东恶的那个汗啊,好说歹说才让她们轻装上阵放弃那些张东看来是破烂的东西,当然了哑婶和陈楠感觉那么多还能用的东西都不带走,多少也是有些心痛的。
母女俩的被子补了又补,衣服没几件旧得几乎见不了人。张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才让她们放弃了带走的想法,哑婶似乎有些恋恋不舍,不过看着那老旧的花内裤也感觉有些难为情。
收拾些必要的家当和证件后,张东带着她们三人一起走了,走的时候陈楠还恋恋不舍的锁上了篱笆门上那把生锈的老锁。至她记事开始,这把锁就没用过几次,因为这个图有四壁的家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偷东西。
村里很多人都提前搬走了,据谣言说是害怕建水库的时候会突然放水,到时淹掉家当就不好了。村里没搬走的都是暂时没能力搬的穷人家,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在这苦苦的等待那可怜的陪衬款,坐在村道上的乡亲都在和母女俩打着招呼,也疑惑的看着陌生的张东。
过了摆渡的小河,张东开了车门的时候陈楠和哑婶有些惊讶和不安,坐到车上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蹭脏了小车。陈楠说她是第一次坐这种小轿车,她娘也是,小玉纯在旁边陪着她们说话,摆弄着那台平板电脑。
路上始终有些伤感,毕竟这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就要长淹水下了,以后再也找不到这过往的回忆。陈楠有点沉默寡言,就连哑婶在一旁都显得有些惆怅。
母女二人这时的情绪明显都不太好,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最后还是无奈的离开。孤儿寡母的生活让她们担忧,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今天张东的到来,看着这个陌生的亲戚又有些说不出的安全感,那种十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安全感。
车子慢慢的前行,记忆中的小村慢慢的远去,或许过一阵会因为别的事回来。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不复存在了,即使你想来寻找过去的回忆,但那时已经看不见那狭窄的村道,破旧的老房和村口摆渡的老人。
一切都会变成一片深沉的水域,淹没的是记忆,许多代人酸甜苦辣的记忆,许多代人在这生活的痕迹。陈家沟村,或许若干年后,连这个名字都会沉没在那广阔的水域里,淹溺在人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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