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车驾形制上不如赤骥宽大,但内里陈设倒很精美,雕绘着简单却典雅的四时花草,吊缀着香包。
车厢靠外出有专门收纳鞋袜的小柜,里头铺了一层柔软的虎皮,连座位上也是摆放着棉质坐垫,是以官道上虽有偶有不平,在车内却只有微微的颠簸之感。
我和娘亲同处一室,各自修炼打坐,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赤骥是两匹马所拉动,规制特异,占了官道大半,声势赫赫,但速度却不如白义,稍落半程。
两位车夫常年行车,经验颇丰,总能在日落前抵达民驿,第三日遇了一场大雨,路滑风大,两车缓进徐行,却也没落在荒山野岭。
民驿不比官驿,没有山珍海味,没有锦衾罗床,不过菜肴也还可口,房屋床榻也还适合,何况我也不沉迷于口舌之欲,更重要的是,我须时刻提防着洛乘云——虽说他在席间规规矩矩,毫无异常,但我仍未放松警惕。
这车行和民驿似乎往来颇深,赤骥白义与各个民驿的主事甚是熟络,用食时谈天说地,放得很开,多是些野史轶事,说得颇有异趣。
看来以八骏车行自夸的名声和客流,已成了青州境内民驿的熟客。
在民驿留宿时,洛乘云独居一室,我和娘亲同处一室,依旧是娘亲守夜,而我在榻上睡觉,除了每天早晨可以欣赏娘亲打坐的身姿背影,其余时间皆是与往常无异。
按计划,原本是第四日便能抵达苍榆郡洛川城,但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雨还是打乱了行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直至第五日,一路驱驰,过了午后,白义忽然低沉地说道:“两位贵人,此处已然可以远眺洛川城了。”
娘亲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则好奇自舆内地探出头,想要一睹洛川城的风采。
此时车驾正自长长的缓坡而奔驰而下,骏马疾蹄,迎风拂面,午后的天光洒满干坤。
自此望去,远处宽阔平原上坐落了巍峨无比、雄伟宏峻的城池。
此城三城两濠,内外二城通体蔚青,自不远处一条奔涌的大川引来支流护城,城外一带及平原上布满青青农田,大小村庄错落有致,除宽敞的管道外,小路剪径纵横交汇。
车驾与洛川城呈俯视之势,内外二城的布局一览无余,整体约呈方矩,长短不一,占地极大,若以百岁城大小为基数,洛川城至少数其五倍。
内外二城之间另有护城河,以之为界:外城房屋紧挨齐并,高低冥迷,星罗棋布,街道或宽或窄,掩映其中;内城则不然,街道具有规制,宽敞而笔直,连通四门,府衙楼院,各安其地,井然有序,虽不至车水马龙,但也是行人车马奔波不歇。
只能说不愧是青州首府。
城池景象震撼,但也没到教我惊呼异咤的地步,很快就收回目光,退回车厢里。
洛川城雄伟无比,但我和娘亲并不会久留,只是让洛乘云来此认亲,如果顾道穷身在此地,便可甩下他这个累赘,否则就……
我不再多想,静坐等待。
本以为洛川城已是可望在即,当用不去多少时间便能抵达,却没想到仍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抵达入城南门。
守外城的官兵士卒倒比百岁城负责得些,但也有限,仅仅是盘问几句,听闻是赤骥白义的诨号,便没怎么为难就放行了。
看来八骏车行的名声果非自卖自夸,在青州首府亦不算无用。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娘亲带了面纱、仙颜半掩,我也不再会对外人的痴迷耿耿于怀,但却仍不愿教旁人窥伺,想来心中就有些不痛快,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进了城,车驾明显变慢,缓驱徐进,白义问道:“两位贵人,可有去处?”
“霄儿,给他。”娘亲自怀中掏出纸条,交给我。
我接过之后,略微一看,上面写了一连串地址:“洛川城外郭南辛街坊洛府。”
我初来乍到,自然是没什么概念,不懂具体何地,便递给了白义。
白义握着降世,看也不看道:“贵人,小的不识字,烦请念一遍。”
“哦,好的。”我倒是忽略了并非所有人都能识文断字,于是将那地址念了一遍。
白义这才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此地,我这车驾穿街过巷倒是不怕,不过我兄弟就只能走大道了,不知贵人意下如何?”
“皆走大道吧。”娘亲似未思虑,便迅速决断。
“是。”
白义应了一声,缓缓行着,应是等后方的赤骥追上,并驾齐驱。
此时虽已是下午,但外城街道上依旧不缺走卒贩夫,沿街叫卖,声声嘈杂,乡音土话,极富有人间气息。
不多时,赤骥已经追了上来,与白义商量了一阵,便一前一后地行进起来了。
外城街道规制不一,终究不比宽敞的官道,有时一段宽敞一段紧窄,再加上行人车马或有交汇,这一路也是走走停停,听着四周吵嚷叫卖不断,颇有人间烟火气,倒也不觉烦闷。
约摸半个时辰后,车马骤停,白义道:“贵人,洛府到了。”
娘亲和我先后下了车,赤骥随后而至,洛乘云也扶着车辕下来了。
只见“洛府”的牌匾高挂在略有年头的棕褐大门上,府前一对石狮蹲守,周围是斑驳的白墙,似是没落人家,院子占地却不小,左右望去各有十余丈。
门前正有两个身形健壮的家丁服饰的人站立,一左一右,一老一小,见我们一行人在此停留之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下阶迎了过来,其中年长的家丁微笑作揖道:“敢问几位,可是谢仙子一行?”
“嗯。”
娘亲似乎并不意外,淡淡点头;我也不曾吃惊,只因听到过沈师叔修书之事。
年长的家丁胳膊肘一捅身旁之人,催促道:“赶紧去禀报大夫人,说谢仙子送小公子回来了!”
“哦,是是是。”旁边看痴了的那人赶忙点头应声,跑进府里。
“小人是洛府的家丁,蒙主人赐姓,唤做洛大有。”家丁再次作揖,询问道,“不知哪位是我家小公子?”
我回头一看,洛乘云正扭扭捏捏的,似乎很是纠结,但娘亲已然拂袖指向了他,洛大有投去目光打量道,“虽然白了点,但……像!”
洛乘云听了这番话,却丝毫没有放开,反而更显拘谨了,那半老家丁却是没有再说,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极是欣慰。
“二郎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繁复襦裙的盘髻妇人自大门跑了出来,杏眼红唇,姿色犹存、风韵成熟,后边还跟着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也有几分俊俏,担心道:“母亲,你慢点!”
那妇人却不管不顾,略微提着裙子,边跑边问:“大有,哪个是我家二郎?”
洛大有不慌不忙地指向了洛乘云,并让在一侧。
那妇人忽略了我们母子,径直跑到洛乘云跟前,抓住他的双肩,双目发亮,入神地打量着后者,泪光隐隐喃喃道:“是二郎……和老爷真像!”
洛乘云被注视得十分尴尬,偏头躲闪,嘴里求饶似的唤道:“这位夫人……”
儒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责怪道:“娘,你注意点形象……”
那妇人方才入梦初醒地放开双手,抹抹眼中泪光,温柔笑道:“二郎,大娘失态了……”
“……没事。”洛乘云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夫人,我真是……吗?”
妇人一怔,旋即笑道:“二郎和你爹娘长得甚为相似,又有信物与疤痕,还能有错?”
洛乘云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掏出来鹤形玉佩,犹疑地道:“这块玉佩倒是我自小带在身上的……”
“那不就是了?”妇人见他仍是迟疑,又吩咐儒生道,“啸原,把你的那块给二郎看看。”
“好嘞。”儒生点头答应,自腰间解下一块虎形白玉,放于掌中,递给洛乘云观看。
妇人双手叠腰,仪态尽复,解释道:“二郎,这虎鹤双形的玉佩,乃是你父亲比武得来的一块玉石雕琢而成,虎形的给了啸原,鹤形的便给了你。你瞧,虽然形制不同,但材质晶莹剔透,如出一辙。”
洛乘云眼含泪水,白皙俊美的脸庞浸满泣意:“夫人,那我要怎么称呼……”
“二郎叫我一声大娘便是。”妇人温柔地说道,一双杏眼中尽是期待。
“……大娘!”洛乘云嗫嚅了半天,终是轻轻唤了一声。
“诶~”妇人眯目颔首,满意地应了一声,又把儒生拖过来,“这是你大哥,啸原。”
洛乘云抬眼看了看,嘴唇颤动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大哥。”
在旁观察着这幕认亲场景,娘亲神情淡然,静观其变,而我细细打量之下,洛乘云与那儒生果有几分相似,看来血脉渊源并非虚言。
“二弟!”洛啸原也不迟疑,握着洛乘云的手,极是亲近与高兴地唤了一声兄弟之称,惹得洛乘云眼中竟是出现了泪水。
洛乘云赶忙抽出手,抹了抹眼睛,问道:“大娘,父亲……和我母亲呢?”
“这……”
妇人一时犹豫、面有难色,儒生却机敏应变,建言道:“母亲,还是先把客人迎到府上吧,教恩人在府外受日晒雨淋,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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