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觉得自己还没能驳倒陈昌玉,既不甘心,又不服气,瞟了一眼陈昌玉,接过李县长的话说:“不就是几个小小科级干部工作岗位的正常交流吗?说句难听的话,咱们这个级别的干部,连个八品芝麻官都算不上,还动不动就谈什么体制机制那些大道理、时髦词儿,真是小题大做,闲得没事儿了。”
陈昌玉感觉到张主任开始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了,但他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愤慨,不卑不亢地以理服人:“你不要小看我们这些小芝麻官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影响,我们这些基层领导官虽然不大,可我们是直接接触老百姓的,在黎民百姓眼里,我们这些直接‘管’他们的‘官’就是政府,我们说的话、做的事,他们都认为这是政府的意思。”
张主任冷笑了一声:“哼,以前我还真不知道咱这小小芝麻官有这么重要呢。”
众人不置可否地笑笑,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转向张主任和陈昌玉,各怀心思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转来转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昌玉看了一眼张主任,说:“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老百姓眼里只看得到天天和他们打交道的基层干部,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的是干部,他们是跟着我们转的,如果我们基层干部自身过得硬,其表率示范作用的影响是不可比拟的。相反,如果我们基层干部不以身作则,其负面效应也是不可估量的。”
“你也把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觉悟估计得太低了吧。”
张主任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陈昌玉的话。
“这不是估计不估计的问题,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大家都知道,在我们的宣传教育中,我们干部一直都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形象、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形象、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形象出现在老百姓眼里、保留在他们心目中的。我们一惯的口号就是干部是公仆,干部要做群众的表率,如果老百姓发现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岂不是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不说我们的干部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就是那样,又能怎么样?”
张主任像只斗红了眼的公鸡,已是口无遮拦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陈昌玉见张主任几乎要蹦起来了,也不甘示弱,提高了嗓门:“你说会怎么样?对这样的干部,老百姓对他们自身的不满还是小事,可怕的是老百姓会因此而指责授权这些干部的政府,损害全体干部的威信,损害政府的威信,降低我们政府的凝聚力、吸引力和号召力,蚕食广大群众与政府之间相互信任的基础。”
张主任不屑地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说:“哈,我想这就叫所谓‘危言耸听’吧?我张某人也在所谓的官场混了几十年,我就不相信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就按王书记的提议办,我倒要看看老百姓到底会有多大反应,会掀起多大波浪。”
陈昌玉看了一眼目空一切的张主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是的,老百姓无权无势,他们一时也是不能怎么样,但他们手中掌握着另一种权力,一种比任何具体权力都要强大的权力,那就是人心的向背,继而就是阴奉阳违,消极怠工,甚至于生出过急言行。人心向背定干坤啊。”
“哼,想不到我们陈大书记说起来就是一套一套的,还有吧?”
还没等陈昌玉说完,张主任就打断了他,冷笑了一声说。
陈昌玉似乎并不在乎张主任的冷嘲热讽,继续说:“还有,那就是每个劳动者都享有的权力——职业权力。你搞得,我为何搞不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今天卡我,我明天卡你。我今天有事要求你,我就一边骂着娘一边在你面前当孙子,明天你有事要我帮忙,我就高高在上当爷爷。就连卖肉的都是‘抬头看人低头砍肉’,搞得社会风气一团糟。”
李县长见王书记已是坐立不安,烦躁不已,并不时用那双威严有力的目光扫射着自己,不得不一改往日优柔寡断、姑息迁就的懦弱形象,第一次发了脾气,冲张主任喊道:“老张,你就少说两句好不好?老是这样吵来吵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这样吧,还是老办法,举手表决一下。”
张主任愣了片刻,朝李县长憨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用蔑视的眼光盯着陈昌玉说:“是啊,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还是要大家说了算的。”
王书记听了这话,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有他这个一把手在场,敢于公开和自己叫板不举手的毕竟还是极少数的,只要到了举手表决这一步,可以说结果基本上就知道了。不料,陈昌玉却突然站了起来,挺直着腰板,睁大着眼睛,掷地有声地说:“对表决方式,我有个意见。”
众人惊愕疑惑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射向了陈昌玉。陈昌玉扫了扫一双双发愣的大眼睛,继续说:“我个人认为,对于这种老套的举手表决方式,我们应该改一改了。这种表决方式能不能反应表决人的真实意图,我想,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可以说是心知肚明吧。我个人认为只有无记名投票表决才比较实在。”
王书记也愣住了,好一会才哆哆嗦嗦地点燃一支烟,吸了大半截,怦怦直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双眼紧紧望着张主任说:“好吧,张主任,那你就辛苦一下,去打印几张选票,也没几个字。”
张主任那颗硕大的脑袋不停地高速运转着,努力地想从王书记那深邃的目光中捕捉些什么。片刻,张主任沉着自信地朝王书记点了点头,说:“好的,那耽误大家几分钟,这选票简单,没几个字,十分钟就好了,就十分钟。”
张主任走出会议室,常委们不约而同地点上一支烟,表面上都显得十分轻松、自在,可内心里各有各的小算盘。其实,这世上的人谁也不傻,谁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在某些场合不敢表露出来而已。这下要搞无记名投票表决,机会不就来了?细细观察一下各位常委的表情,有的紧张,有的悠闲,有的皮笑肉不笑,有的幸灾乐祸。
不出十分钟,张主任就把选票打印好了,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王书记面前。王书记故作无所谓地随意瞟了一眼,说:“发下去吧,每人一张。”
张主任边发边说明:“首先我说一下,大家拿到选票后先认真看看,不要填错了。每张选票都印有四位同志的名字,大家不同意王书记提议的就划上‘×’,并写上自己的意见;同意的就不需要写什么了。”
常委们接过选票一看,忙把搁在会议桌上的双手放了下去,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张主任面前的投票箱走去,只有陈昌玉还在那儿一本正经地写着自己的意见。
王书记眼珠子像探照灯般扫视着各常委,见陈昌玉终于投上了神圣的一票,不紧不慢地说:“张主任当众把投票箱打开吧,还请李县长一起统计一下票数。”
“那也好,两个人一起好说点。”
张主任望着李县长说。
“结果出来了吧?”
王书记见张主任忙乎得差不多了,问。
“出来了出来了。”
张主任忙回答。
“那就请李县长宣布一下结果吧。”
王书记说。
“只有一张反对票。”
李县长环视了一下会场,说。
“请张主任把投票情况记录好。”
王书记说。
李县长看了一眼王书记,说:“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事就算通过了。”
王书记朝李县长点了点头,又交待黄部长尽快按组织程序考察下令,以免耽误各单位正常工作,边说边合上笔记本,表示今天的会议就这么结束了。不料陈昌玉又猛地站了起来,说:“我最后再说说我个人的意见。我始终认为江小东目前是不适宜做交通局主要领导的,就是吕加力到了交通局,我纪检部门也会时刻盯着他,我对他就是不放心。”
张主任听了这话,气得几乎要拍桌子了,和各常委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涨红着脸说:“你看这个人,这不是戴有色眼镜看人么?别人干都还没开始干,他就觉得别人满肚子是祸水。你这完全是以己度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昌玉瞟了一眼张主任说:“对纪检工作,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不是事后查处,而是事前监督。如果我们纪检部门事事都从‘美好愿望’出发,等到真正出事了再处理,这无论对个人还是对国家,损失都会更大。这就像机场的安检制度一样,并不是所有乘客都藏有武器、都是劫机犯,但每个乘客都必须接受安全检查。”
“老陈,有不同意见以后可以随时个别交流嘛。”
李县长见王书记满脸怒容地离开了座位,冲陈昌玉大声说道。
晚上,王书记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无力地往沙发上一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有种既轻松又疲惫的感觉。感到轻松的是今天终于把那几个人的事给提了出来,虽然不是那么顺利,但总算通过了。感到疲惫的是,自己每次提到有关人事安排等大事,总有个把人要唱唱反调,特别是陈昌玉。这种疲惫感对王军来说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来长丰做了一把手,手中有了绝对的权力,各色人等便使出混身解数攀了上来,自己又经不住诱惑,“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就不得不煞费苦心、绞尽脑汁为攀上来的人谋官谋事,有时甚至不得不放下“一把手”的自尊私下里去做工作、通关节,以争取在常委会上“一致通过”重大问题特别是组织人事问题,上面又要搞“民主集中”或者说集体决策制。所谓民主,按王书记的说法,就是主要领导的意图也要让其他领导知道一下,“议一议”这才合法合程序。但其他领导在议的时候也应该“识趣”只能把主要领导的意思更多地发挥一番,以说明主要领导目光敏锐、决策英明。你如果还唱反调,小一点说,你这是认为主要领导看人看事不准,水平不高,或者说在用人等方面有什么私心,这样的话,主要领导的自尊心一定是受不了的。大点说,你这是不讲大局、不讲稳定、不讲团结、不讲组织原则。你要老是这样的话,下次有这样的会,一定会等你出差了或者生病住院了再开,严重一点的话,主要领导还会想办法把你这个头生“反骨”的另类踢出圈子。对这一官场潜规则,李县长领悟得最透彻,因而,主要领导有这方面的事总喜欢先找他议一议。李县长清楚得很,王军和上面关系这么好,在官场上活动能量这么大,升迁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若惹他,和他对台,岂不是自讨苦吃?每当王军找他这个二把手商量县里什么重大事情时,李县长总是先要揣摩一番王书记的真实意图,然后再说出自己的看法,这样,往往都会“英雄所见略同”见县里两位党政主要领导的意见基本上是统一的,其他常委还不放聪明点?不然他怎么有能耐进常委呢?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陈昌玉似乎就是故意和王军过不去,老是有自己的“意见”他的家,他的小孩都没在长丰,他个人也没什么事求王书记帮忙的,他又不是县管干部,王军这个县委书记也不能随便撤了他,王军真还有点儿无可奈何。向市委钟书记反映?自己来长丰时间还不长,要是小报告打得太多,弄得不好钟书记还说你自己没本事,手下几个人都摆不平、搞不定。王军既舍不得吐出别人喂进嘴里的肥肉,又怕攀上来的人等不及了反脸不认人,更怕陈昌玉那样的另类“不识趣”死活不买帐,常常是左右为难、疑神疑鬼、心力交疲。
王书记正独自一人抽闷烟,吕局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进门就问:“今天讨论人事了吧?”
王书记瞟了一眼吕局长,淡淡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常委会吵了半天,好多人都知道。”
吕局长经常去县委县政府搞会议新闻报道,和那些服务员办事员什么的都很熟悉,听他们说了。
王书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现在办点事也难啊。”
“不就一个陈昌玉么?”
吕加力不以为然。
“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王书记没好气地说。
吕加力那双滴溜儿圆的眼珠子转了半响,说:“我就不相信他真是个圣人。”
“我虽没直接和他打过交道,可在市委办公室工作时听说过不少,他就是那样的人。”
王军淡淡地说。
吕加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摇了摇头说:“人非草木,谁都会有痒处,就看挠没挠到地方。”
王军这才明白吕加力的意思。他在官场滚爬了这么多年,又是长期负责接待工作的,男的女的,职位高的职位低的,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情感弱点,都有喜怒哀乐,都有社会交往。有的爱财,有的贪色,有的想升官,有的怕老婆,有的溺爱子女,有的人是孝子……如果这些他都不必面对,他还有上级、同僚、同学、战友、朋友的面子和关系需要顾及。总之,只要你有耐心,肯下功夫,就能找到他的软肋,就能摆平他。
吕加力见王书记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半天没吭声,多少已经猜到了一点他的心思,继续说:“其实陈昌玉从部队转业来方平市后一直都没做过正职,也没有什么大的经济权和人事权,况且他那臭名声又出去了,估计也没有什么人去‘找’他。要是他手里真有点实实在在的经济权什么的,我就不信他真的会‘坐怀不乱’。”
心有灵犀一点通,王书记点了点头说:“前几天市纪委书记给我打了招呼,看来我们纪委办公大楼不建是不行了。”
“纪委办公大楼反正迟早是要建的,既然市领导说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吕加力立马就明白了王书记的意思。
“办公楼工程的发包和施工管理我就让陈昌玉自己去负责。”
王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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