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神乐舞,是由数种要素彼此交织而成的歌舞,是一种专属于神那教巫女的特殊舞蹈。
只要是宗教,必然有其信仰的神明。
在历史的演进中,最常引起战乱的理由即是神明──由于信仰不同或教义的解释不同,而爆发战争。
教皇国对上蓝月王国──教义的解释不同。
教皇国对上神那教──信仰不同。
为了对抗教皇国发动圣战、剿灭异教徒的军队,神那教徒被迫起而反抗──神乐舞是因为这种原因,从敬神的舞蹈慢慢转化为实战运用,然而,这原本就是跳给神明欣赏的舞蹈,加上献舞的巫女通常是年轻巫女,所以舞蹈在适应实战的同时,仍保留了相当部分的美感成分。
“仰赖神之奇迹”,这一句话并不是谎言,神乐舞既然是从敬神舞蹈中演化而来,其意义就是以舞蹈借用神明之力,以此打倒敌人。
在古代,舞蹈乃是专属于神明的祈祷之舞,人们借着向神明祈祷,才能得到奇迹之技巧。即使是在这种众神信仰的混战时代,其本质仍不会改变。
所以,只有以强烈信仰构筑祈祷的神乐舞,才有资格应用在借用神明力量的场合上。
神那教斋宫巫女……即是在信仰的基础上,由信仰神那教的女性构成的巫女组织,而且有着远胜于他人的忠诚度──在信仰神明这一点上,她们的意识极为强烈。(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在强大的信仰引导下,斋宫巫女夺回了京都,并再次建立起神那教的光辉。
──推举修伊。爱尔萨德为当主。
弥生为了不被人把这件事拿来作为攻击的借口,不分昼夜,她都比任何人更加努力,实际上,只要是为了斋宫的大局,她有时连自己身为人的感情都可以抛弃。
这些努力使斋宫拥有目前的地位。
所以,她对神乐舞有种超乎想象的执着,不只展现在她个人的神乐舞,也能在她指导神乐舞的时候察觉到。
弥生很清楚神那舞对于巫女究竟有多么重要──没有比神乐舞更适合重现神之奇迹的方法了。
扩编巫女,则是她实现理想的方法。
──以武力对抗武力。
因为那是救人、建立新时代的必要手段。
──祈祷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作法,根本是令所有人陷入不幸的傲慢行径。
如果能利用力量来防止战争,那应该也是正义的一种形式。
见到那专注舞着雅乐旋律的身影,弥生的胸口不由得为之一紧。
(都是我的内心受到邪念迷惑……如果我能够更相信主人一点,就不会使主人和小姐受到那种遭遇了……)弥生心中的悔恨之念刺痛着她。
自己将刀刺进主人身体时的感触,血喷满脸庞的腥臭气味,到如果还鲜明地留在身上每一处地方。
只要想到主人疯狂的一幕……她全身就会不断颤抖。
而且,小姐和主人会变成现在的关系,说到底自己当时的独占欲,也得负起大部分的责任。
──只是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为即将来临的时刻做好准备。
她打从心底反复思考,并做出了抉择。
尽管那抉择非常危险,但她已经有了承受的觉悟。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
她之所以如此看重神乐舞,就是想把这种心情传达给斋宫的巫女。
只要怀抱坚定不移的信念,就能驱使神之奇迹。
──“大叔只说这一句,听好了……只要是为了主子,你就会赌命战斗吧?就会不择手段展开行动吧?”
弥生没有挑选其它手段的打算。
她无法使所有人得到幸福,不,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
但是……她希望巫女能得到幸福……藉由主人的拥抱得到幸福。
几千几万人为了一个价值观与目的,而不顾一切地奉献人生──弥生不想使斋宫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这种情况是成立在藉由他人的企图而统一起来的意志上,就没就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在这一点上,弥生是藉由契约,使自己避免过于理性,而将与自己年纪相差不远的巫女当成道具使用。
由壬生忍军传回的消息得知,桂这次负责攻打的对象──大友家,已经聚集了两支圣部队援军。既然大友军率军西进,必然是已经获得教皇允许,准备在小谷城和一乘谷城,与神那教进行决战,并一举向西国的京都进军。
大友势对桂心。
圣部队对坂本凉华。
斋宫能运用的兵力本来就很有限,她们两人是否都能击败大军呢?
“弥生,在小谷城的桂及坂本已经派人来求援……在这个紧要关头,将学生拉来集训,真的好吗?”
“呵呵……穗乃香,你知道心为什么会求援吗?”
“什么为什么……教皇国两支圣部队,兵力十万,大友家兵力五万七千,合计十五万七千,相反我军小谷城兵力二万,一乘谷城兵力二万六千,观音寺城三万,总计只有七万六千,只有对方的一半,求援也是很正常吧?”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么说吧,目前,即使将我们能够运用的兵力全部带过去,至多只能增援五万,然而对方光是大友势一军,兵力就有五万七千人啊!而圣部队每支也都各有五万人。”
“主人有没有击败十五万七千敌军的好计谋呢?”
“要是有的话,我早就率军过去支持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询问主人是否需要援军啊!”
“喂喂喂!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问主人……难道其中另有曲折?”
“你仔细想想看,心不是最会掌握战场局势吗?无论如何困难的局势,她都能咬牙撑下去,或者带领全军安然撤退,否则也不会被称为“断后之心”……如果需要援军,她一定在最初就求援,但一段时间过去了,若只是陷入苦战之中,她怎么会派人来求援呢?”
“是啊……”
“也就是说──她要主人亲自去救援,可见她已经有十足的必胜把握了。”
“正是!”
“心最聪明的一点,是要主人亲自看见她立功,然后她会告诉大家,因为主人亲自到了战场,才使得她能打赢这场仗!穗乃香,你还要多加学习喔,心啊……她不只提高自己在主人心中的评价,也让主人在巫女们心中立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让巫女们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啊!心让主人亲眼目睹她的作战技巧,却又告诉所有人,全是由于主人亲自到了战场,才有今天这场胜利……”
“所以,你打算先让桂面对两倍的敌人啰?”
“这不也挺好玩的吗?事事都要靠主人,这种心态怎么行呢?主人只有一个人,无论主人到哪一个战场,都会使其它战场的巫女们士气减低,所以目前也不是主人登场的时候啊……在这一个月内,你姑且先认为没有援军吧!”
“唉呀……这也真是……”
“现在照先前所预定的计划,把观音寺城的土方拉回来,由永仓带领观音寺城的兵力,拖住圣部队的脚步,土方打防御战没有永仓那么行……通知归来的火乃华,由她带领女仆队,威胁大友势的侧翼,至于你,还是一样负责集训的工作吧!”
“遵命!”
“你不必担心小谷战场的事情……据我估计,集训大约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届时就能补充完毕女仆的数量,那时,就是主人率军增援,也就是将教皇国逐出神那教领地的时候了。”
“是!”
在当上首席大御巫的两年间,弥生只学到了一件事。
──博爱无法解救任何人。
人的双手很小,即使是主人,能够保护的对象也很有限,所以她必须先确保眼前的幸福。
何况……她不想使自己变得过于理性,因为那会使人跳脱框架与限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是她最为恐惧的。
巫女们为了斋宫而死,若是有必要,自己得不由分说地命令她们去死,却无法与她们再见上一面──这种事情,她光是想象就无法忍受。
讲到巫女跟主人,以某种角度来说,可能比加上更为亲近吧。
那份羁绊是建立在无数的试炼上。
然而……力量是必要的。
如果遭受武力不合理的胁迫,那就只能以力量反击回去。
神明就是基于这一点,而赐予了每个人力量吧!
弥生必须以战争,去遏止战争的发生。
虽然无奈,但她还是不得不将少女送到战场上。
所以,她希望能让少女们明白,拥有喜欢的对象,光是这样就会有什么不同。
如果幸福是必须伴随着某种程度的牺牲才能存在的话……
那就是赋予了战斗的意义。
这也是被赋予力量之人的命运吧!
只要能够喜欢上某个人,不管将来有什么样的敌人,或是会有什么痛苦的事情在前方埋伏等待,弥生都觉得自己能够继续努力。
这种确实掌握住幸福的感觉……必然会告诉自己,该往哪条道路勇往直前。
当弥生契约之后,就不曾改变过这种想法。
然而……当其它少女也想契约时,她不只没有反对,而且还在背地里鼓动着。
如果那是她们自由意志下导出的结论,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她希望少女们能够自由地和主人契约……她希望,但并不会如宗教领袖般地去洗脑她们。
如果她们愿意契约……因为对象是主人,所以做出这种事或那种事也没关系。
祈祷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作法是一种傲慢行径。
弥生是斋宫首席大御巫。
首先,她希望斋宫的巫女能得到幸福。
既然如此,她会相当看重神乐舞,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因为神乐舞是祭神之舞,是表达内心的手段。
那也代表──没有一定程度的坚定信念,是绝对无法表现出来的。
在本质上,神乐舞其实就类似于祈祷,只不过以歌声、音乐、加上舞蹈的神乐舞──具有更为纯粹的目的罢了。
至于为什么神乐舞通常是由巫女来跳……那也只是因为具有资质的对象以女性居多,就比如阴阳道以男性为主,但能修练成功的女性也不是没有。
神道和阴阳道原本就是由祈神仪式演化而来,具有某种程度的共通性。
既然是以祈神为最初目的,神乐舞原本就没有固定的演出形式。
在斋宫当中,神乐舞分化为众多分流。
弥生一边看着礼丽绘的神乐舞,一边思索着。
现在的时间是盛夏,弥生穿着巫女服,同时操作着六芒等级的高等结界,却没刘出任何一滴汗。
她不只是斋宫保护礼丽绘的护卫,更身兼传授礼丽绘各种神乐舞技巧的师傅一职,这是由于在斋宫巫女中,就属弥生最精通神乐舞。
她在十五岁时,就已经取得月夜野流的免许皆传资格,是月夜野流神乐舞的最上段巫女。
不过,由于她的身分为斋宫首席大御巫,为了在各个场合妥善使用适合的神乐舞,必须对各个流派深入了解。
基于这一点,神无月流弥生也相当熟悉,由她来指导礼丽绘是再适合不过。
即使月夜野流和神无月流有着一些差异,对于掌握了神乐舞精随的弥生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举例来说,有些神乐舞以乐器为主,并没有加入歌声;有些神乐舞则以歌声为主,舞蹈的节奏是用来与之配合,因此就理论上而言,巫女只需要有一把神乐铃或一根笛子,甚至任何乐器都不用,只要配合上歌声,也可以跳出神乐舞。
然而,这种具有特殊效果的神乐舞,通常是由数人互相搭配,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中交织合奏,才能达到神乐舞所要求的灵力总量,这也代表着若是要以一人之力表现出神乐舞,实际上很难做到。
气体、湿度、时间、磁场、空间等信息,这些种种环境变因,都会影响到巫女的神乐舞。
毕竟,随着温度不同,音符在空气中的传导方式就会有所改变,音质也会相对出现细微的差异,更不用说乐器的搭配和其它差异了。
若是想使用具有强大能力的神之奇迹,巫女在献上神乐舞时,就一定得掌握所有细节才行。
除此之外,神乐舞之强弱与否,也与巫女本身灵力总量有相当关系,以多人配合,也是因为能平均分摊灵力消耗的缘故,若是召唤六芒等级以上的结界,消耗自然更加惊人。
所以,能够单独演绎出神乐舞地,只有在各方面能力都经过严格锻炼的上位巫女而已。
这已经与能力无关,重点是在于能力的使用与结合──即“经验”的差别。
当然,结界即使不靠神乐舞,只凭自身灵力也可以强行使用,但灵力消耗会相当快,而且也会失去神之奇迹赋予的特殊效果。
以神乐舞而言,传统配置至少都在五人以上,这是因为五的倍数,比较能引发共鸣的力量,但要达到共鸣的话,必须要众人的意志统一,心无杂念才行。
若是以单独一人献出神乐舞,就没有统一意念的问题,如果奏出的音色也会纯粹许多。
然而,那代表巫女至少要同时使用两种不同的乐器,并维持舞蹈的节拍不致出错,还需要有强大的灵力才行。
月夜野流擅长的乐器是被称为“高丽笛”的横笛,但弥生是个特例,在进入爱津学园后,她就能自在地使用所有乐器──而且是同时使用两种。
相对于月夜野流,神无月流则是着重于同时运用神乐铃与扇子,或许是由于家系的缘故,神无月一脉在着名的巫女中占了相当数量。
使用两种乐器,需要极为杰出的音感,然而强调攻守一体的神无月流,着重在攻守间的自由切换,这或许是因为这个家族的人常在御神乐中担任神乐主,需要较为全面的能力吧!
不过,神无月流也没有特别看重神乐铃与扇子,事实上,无论使用哪种乐器都没关系,只要使用起来能互相搭配就可以了。
礼丽绘继承了神无月流的良好音感,自幼就展现了非凡的才能,能同时使用神乐铃与扇子。
前面说过,就理论上而言,只要有一把神乐铃或一根笛子,就可以创造出御神乐,不过也没规定非得只用一种乐器不可。
若是演奏出御神乐的同时,再加上祈神舞蹈,就是神乐舞了。
既然如此,礼丽绘作为献出神乐舞的巫女,挥舞着神乐铃及扇子,并以此加以练习,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礼丽绘还小的时候,她就同时使用神乐铃及扇子,并能在三种节奏之中不出任何差错。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必能扛起斋宫御神乐的重任,礼丽绘为此也经过相当的努力。
除了她使用的那把长得惊人的野太刀之外,看过她舞姿的人……就连精研此道的巫女,也对她的舞姿感到入迷。
这真是一名为了神乐舞而降临的少女啊!
但……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在绚烂的光景底下,弥生清楚感觉到礼丽绘的神乐舞,存在着一些不安定的部份。
单以舞姿来看,即使同样身为巫女,弥生也只能自叹不如,无论是谁都比不上小姐吧!
(如果拿千早跟小姐比较……小姐绝对略胜一筹……)果然是神那教主。神无月成实的女儿,神无月家的直系血脉啊!跟斋宫的巫女比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能够相比的。
顺带一提,千早的胸部是斋宫中最大的。
礼丽绘似乎比千早还更大一些。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不过对于继承了神无月之血的小姐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弥生的耳朵微微颤动着,将每一个音符收入耳朵、品味、然后加以分析。
她脑中已经有个底了。
“神无月流。神无月礼丽绘,敬奉神明的镇魂之仪!”
刷的一声,原本持着神乐铃的手换成持扇,双手以相同的乐器,以两种不同的节奏和鸣,踏出华丽的舞步向前迈进。
这代表要进入主旋律了!
缠绕在礼丽绘身边的光芒增强不少。
正因礼丽绘如此努力,更令弥生感到心痛。
(小姐的舞姿胜过千早,胜过最强的千早……但……那是单单以舞姿而言……)若是以神乐舞来说,小姐还称不上及格,更遑论与千早相比。
不,单纯以“祈神”的神乐舞而言,礼丽绘甚至比不上爱津学园某些程度较好的二年级学生。
只看舞姿的话,礼丽绘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节拍也很完美。
但要称为神乐舞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缠绕在礼丽绘身上的,只是“光芒”,而不是“光衣”。
(……小姐仍然停顿在六年前的那时啊……)正因为这个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弥生不得不放下繁杂的政务,跑来礼丽绘所在的江户。
(小姐的舞姿是如此美丽,即使是神话中的天岩洞女……可能也比不上小姐吧!但那舞姿……)小姐的舞姿,表面是如此的耀眼。
看上去却又如此的脆弱。
彷佛只要一击就能轻易击垮似的──这是事实,礼丽绘全力施展的结界,捱不了火乃华的一击。
几年的努力不懈,却换不到应有的进展,火乃华也束手无策,所以在暑假期间才由弥生亲自指导,指导的内容大多以神无月流擅长的神乐铃为主,不过当中也包括了使用兵器对打的格斗术,或者以提高集中力为主的精神锻炼。
毕竟弥生传授的神乐舞是综合性的。
由于巫女有很大机会上战场,所以弥生传授的神乐舞并非是被规则和定律限制住的歌舞,而是由多种方面打下基础,并应用在神乐舞上面。
这么说起来,弥生自己也曾遇过像礼丽绘这样停滞不前的状态。
如果要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话……大概就是契约之后吧!
所谓的成长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那并不是区分为一阶一阶的楼梯,而是连绵不绝向上延伸的斜坡,尽管可以看得出和过去比较的结果,却看不见其中的过程。
那时她感到相当焦急,帮不上主人的痛苦,拼命苦练却徒劳无功的现实,看着深爱之人染上鲜血,令她不知道流下多少次悔恨的泪水。
然而……任何事情必然都有所谓的契机存在。
尤其是人们在经历了某种事实或体验之后,在能力方面就会产生急遽性的成长。
弥生就是如此,千早也是如此。
所以,若说千早比礼丽绘强上许多的原因,就在于想法的改变。
也可以说,千早强大的原因,就在于她确立了自己的意识。
可是礼丽绘不一样。
(说起来,小姐和主人某些部分其实很像呢……)“天才”──那是和平凡相对存在的概念。
“周遭的其它人”,这个名词就是为了这个概念而存在的,所有环境、人类,不管是出于偶然或是必然,都为了让这个特别人物的人生能够传诵后世而奉献心力,独一无二、具有绝对的特别性。
可是……
“天才”这个概念──也代表着“她是特别的”这样的意义,那是一种孤立与断绝的世界。
与修伊于幕后杀手时期,本质上有些不同。
但在“孤独”这一点上,无法否认是相同的。
礼丽绘从小就受到众人的期待,却也必须忍受期待带来的义务,那是互为表里的。
虽然做出平常做不到的事,通常是这种人的专利──不过那也代表这种人必须承受平常人不会感受到的负担。
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做出符合“天才”的结果,或是就此退缩,反而比起平常人更为不如。
礼丽绘集众人的期待于一身,那是无可避免之事。
所以她只能以响应期待的努力来完成自己的责任,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往前而已,面对来自周遭的过剩期待,她没有拒绝的权力,也不能说办不到。
可是……礼丽绘并没有具备相对应的信念。
(……今天的修练也……)对从幕后杀手时期就跟随修伊的弥生和千早来说,在杀人与被杀之间,她们体会到信念究竟有多么重要,明白了和某个人身心相连的喜悦,感受到只有自己被遗留下来的恐惧。
这也是弥生想传达给礼丽绘的意念……为了让自己能够理所当然地看待事情并执行正确的步骤,礼丽绘非得修正自己的想法才行。
实际上,礼丽绘个方面的修练都已达到一个阶段,所以现在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是事倍功半,她欠的是一个“觉悟”,也可是说是要确立她自己的目的和意识。
身为位居高处的巫女,必须游刃有余地看待事物,有时甚至得不由分说地命令他人去死……礼丽绘没有这种觉悟。
那就是存在于礼丽绘神乐舞中的“违和感”吧!
礼丽绘很美丽,那是不变的事实。
然而,她的双眼染着些许混浊,真的只有些许而已─却已经足以说明一些事情。
还是不行啊!──弥生这么想着。
小姐的动摇比想象中来得深。
时间虽然可以冲淡悲伤,却也有可能使悲伤更根深蒂固地附着。
正因为小姐的感情极为强烈──甚至还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独占欲”,所以,为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小姐一直将自己的感情压抑在意识最深处──但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表现出动摇。
要是被人看见的话就糟了──尽管这样的意念不断在礼丽绘的心中角落提醒着,然而她还是无法压抑住情感,舍弃爱津学园,而选择就读乔瓦攸斯学园。
世事就是存在着巧合,谁又猜得到因为教皇国不稳的举动,使修伊为了侦查,也就读乔瓦攸斯学园呢?
藉由苦练才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感,又重新在她的内心活动起来,即使她动用了自制心,却反而自己感到迷惘。
所以──那是无法演出神乐舞的。
因为神乐舞是内心的展现,身为最高位巫女的弥生,一眼就看穿了礼丽绘的感情和问题所在。
弥生在心中苦笑,走到这一步,花了比自己预期还要更长的时间啊!
她并不想祭出手段,可能的话,她想静静地守护小姐和主人,即使要花上几年都没有关系。
阿洛在不久前这么说过:“可是……感情其实有很多种形式,照目前的发展下去,她们之间要诞生纯粹的感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主人和小姐的关系,并不能用其它巫女的模式套用上去……如果继续这样放着不管,小姐也“应该”会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最重要的,顾虑到以后的局势,如果不是小姐自愿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当时弥生只能这么回答。
“应该”。
多么暧昧的表现方式。
正是这份轮廓不明确的暧昧凝聚成现在的礼丽绘,同时也为此感到痛苦。
弥生以为礼丽绘只要和修伊再度相会,就能整理好这份心情,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某中像是漠然的不安与焦躁之物反而逐渐在小姐的心中滋长。
所以──礼丽绘欠缺了构成神乐舞的重要东西。
礼丽绘的舞蹈中带有微妙的冲突感──表现得相当规律,规律到没有一丝累赘。
有缺陷和没有累赘是不同的。
那只是把音符和步伐表现出来,能够把复杂的节奏组合并完美无缺地献出,那代表礼丽绘的确具有良好的资质。
不过,那根本不是神乐舞,只是单纯的音乐和舞步,没有任何感动人心的成分,更遑论要感动神明,说到底,那只是声音和动作组合出来的杂物吧!
所以──弥生才想守护小姐的感情。
她想让礼丽绘有所觉悟。
她的脑中闪过了千早的脸庞,千早许多不同时刻的表情逐渐浮现出来。
──第一次和主人见面时的惊讶的脸。
──第二次和主人见面时的下定决心的脸。
──弥生提议夜袭时的困惑的脸。
──和主人接吻后交织了欢喜和困惑的脸。
──契约时洋溢着幸福的脸。
──大阪夏之阵,牺牲自己突击敌本阵的脸。
还有……
那张令弥生恐惧的脸──失去了某种决定性的东西后的崩坏笑容。
那正是千早为何强悍的原因。
人经历了某种事实或体验之后,在能力方面往往会急剧性地成长。
正因为曾一度寄予信任,产生的力量才会确实。
正因为曾一度遭受夺取,产生的力量才会爆发。
和最爱之人分离的人类,为了填补空虚的内心,会焦急地寻找替代品。
所以……这份空虚反而会迫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弥生则是有所不同,她认为只要有了目标,该前进的方向就会明确。
她并不是为了主人而舞。
而是为了爱慕主人的自己而舞。
两者看似相同,其实却完全不同,这一点是她不断探索后才发现到的。
舞蹈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唯有如此,终有一天才能跳出神乐舞──弥生想让礼丽绘体会这个道理。
尽管她也可以让小姐循着千早的模式去做,但她打从心底不愿意选择这个方法──即使这个方法是最为快速的。
否定之后是肯定。
绝望之后是希望。
因为如此,肯定才会变得更加肯定,感情也会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可是……这必须先尝过“绝望”的滋味才行。
──看礼丽绘那副模样,似乎还被无聊的天真支配着……在她犹豫不决时,难道不晓得有多少人又要被杀了吗?又有多少人要死了?弥生,如果你继续拖拖拉拉的,大叔可要亲自动手喔!
阿洛在来到江户时曾经这么说过,虽然他讲得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但从他的眼神根本不存在笑意来看,他绝对是认真的。
道德观和伦理观乃是余裕下的产物。
只要被逼进绝望的状况,所有的价值观将成为无用之物,等到重新建立之后,就能成就一个不被肤浅事物或感情弄得晕头转向的达观之人。
弥生也经历过绝望的滋味。
所以她更不想让礼丽绘重蹈覆辙,因为那实在是太痛苦了──被混乱的感情支配的小姐,是不可能撑得过“绝望”的打击。
从大局的观点俯瞰一切事物──这本来就是余裕下的产物,说得明白一点,即使如何忽视,无法用这个观点看待事物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不过,问题在于小姐的身分……她如果还像普通人一样,没有该有的自觉,那可就麻烦了。
这么说起来,主人也曾经要自己教导小姐政治及军事之类的技能,她学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有相当的才能。
可是小姐在学习时,总是对于攻击之类的手段有所顾忌,在修练神道及战斗技巧食,她对于伤人这件事──尽管弥生是她再怎么挣扎也赢不了的高手──总是表现出消极的态度。
这并不是有没有打中对手的问题。
弥生虽然不清楚礼丽绘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总是犹豫到底该不该动手攻击或反抗──因为那有可能伤到人。
这就是小姐天真的地方。
即使是在爱津学园里,那些少女对于“破坏”他人这件事已经抱持了相当的觉悟──大阪夏之阵,教皇国在大阪城做出的一切,一再提醒着她们。
争执到最后演变成伤人、杀人的结果,或者是作为夺取什么的手段而去伤人、杀人,这些都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只要顺其自然就可以办得到。
然而……如果要以杀伤他人为目的进行修练的话,就必须做好觉悟。
尤其是斋宫的少女们,要使她们的想法转换成这个样子,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
可是……这些少女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持续地投入修练,并在修业完毕后作为巫女加入战场,老实说,比起阴阳师,在前线和一揆众顶住教皇国攻势的,就是这群少女。
她们并不是不怕,如果一个人面对着死亡却完全不感到恐惧的话,那就不是思想上的达观了,而是看破红尘的绝望。
感到恐惧并不是问题。
她们只是不再迷惘而已。
一边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做好自己办得到的事情,一边往目的前进──就只有这样而已。
不可能没有人死去,事到如今,已经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活了。
所以她们必须背负着那些人的信念、生命而战。
因为她们遭逢过绝望,亲眼见识过大阪城遭到侵入的景象,有多少人在她们眼前被杀死,又有多少人在她们眼前哭泣着暴行呢?
只要看过的绝望越大,事后产生的希望就会更为耀眼。
如此一来,面对着消灭了威胁的修伊,少女们自然会献上与绝望深度相符的,前所未有的赞扬与热烈欢呼。
这是弥生的打算,不过显然阿洛又使其更往上一层。
──一旦打输的话,自己是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阿洛鼓动着巫女,让巫女们说服后辈契约。
如此一来,她们的死亡,就会使自己和修伊天人永隔,想想看,修伊会有多么伤心呢?
阿洛早就算好她们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就会更加强烈地奋战,不得不打胜每一次战斗,相对的,修伊也会被迫投入原本不必打的战争,将神那教的版图不断扩大。
这么说来……
格斗术、战争和舞蹈──还有男女情事很像。
都是同样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边临机应变地改变自己的行动,不过要是没有明确的目标意识,很有可能只会沦为独善其身又毫无意义的行动,尽管彼此之间的确存在着“取悦对方”和“打倒对方”的差异──不过在配合对方而竭尽全力去做自己办得到的事情这方面,两者确有共通之处。
即使是同一种行为,只要有了自我意识,行为本身的意义就会得到提升。
巫女们藉由眼前的现实领悟了这件事,所以当她们上了战场──面对的通常是人数居于劣势的苦战,也没有听过谁喊过苦。
镇守小谷城的桂心,一乘谷城的坂本凉华。
她们以相对弱势的兵力,发挥神那教特有的坚强意志,在最前线顽强地抵抗教皇国的进犯。
礼丽绘还在迷惘──或许就是因为她们这些前线将领,开始感到不耐了吧?
巫女没有一个杂兵,只要失去一个都是相当严重的损失,但是现在这个艰困时期,礼丽绘的思考仍然看得出软弱。
即使礼丽绘在乔瓦攸斯取得了好成绩,但那也只是成绩而已,论起实战的战斗,她根本敌不过任何一名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巫女。
虽然巫女很看重奉侍,可以说是最看重的任务,但也并不是为了照顾与奉侍主人为目的才订定契约,在初体验前,巫女必须清楚这个事实。
然而……礼丽绘的一举一动,都会对神那教的势力平衡产生微妙的影响。
──趁早把话说清楚也是为了小姐着想。
──我等不及了~~~~呼呼呼~~~~~──要不要把小姐拉回爱津呢?手段有多少都有啊!口桀口桀口桀~~~~几位大御巫甚至直接对弥生说道。
──以小姐的个性,不管等到何时都不会主动开口的,但是我们有智慧啊!从背后促成小姐,也是我们的职责,毕竟也有从肉体开始的爱情啊!先制造既定事实,说不定小姐就会一头陷进去了。
桂心的态度跃跃欲试。
其实她说得没错,身为斋宫当主的主人,和背负着神那教期望的小姐──这两者之间基本上是不会产生不牵扯任何盘算的纯粹恋爱的。
既然如此……
──要不要试着摧毁神无月的人格呢?
姑且不论小姐的重要性,弥生是绝对不会采取阿洛提出的方法。
虽然那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办到的。
(那种事情我是绝对不做的!)那就是把礼丽绘已经完成到一定程度的人格摧毁过一次,然而……要直接忽视小姐的感情吗?小姐只是被阿洛当成道具吗?
结果就算小姐变成了可用之材……那也只不过是拥有“神无月礼丽绘”这个名字的另外一个人罢了,至少对弥生而言,舍弃掉感情的小姐就不是小姐了。
(……我……)弥生是非得成为主人喜好的女人不可,她能依赖的人也只有主人,身为懂事明理、有包容性、个性顺从、死心塌地、而且头脑和容貌都‘出类拔萃的存在,因为些微的感情而耽误了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长期以来一直是将礼丽绘屏除在斋宫之外,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成为事事迎合主人喜好的女人。
这一点正是她的骄傲所在,被主人依赖,并且在背后推动、保护主人的存在,那就是自己,没有人比自己能更扮演好这个角色了。
话说回来……
这样下去的话,不管怎么做都很不妙。
之前刻意忽视礼丽绘的影响力,已经开始出现了反效果,教皇国开始对小姐下手,小姐似乎也受到迷惑,虽然还看不出异样,但小姐要是真的投到教皇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个暑假中,主人和小姐如果还没有什么进展的话,阿洛和千早她们可能会动用其它的手段。
──给予适度的绝望。
没错,阿洛一定会这么做的。
阿洛表面上是个好色的不良中年,实际上却是个比谁都还要强烈的鹰派,如果由他带兵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就往教皇国进攻了。
他之所以担任学生教官,就是向弥生挑明了讲,他要监视弥生的举动,必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罪名由他来扛,由他亲自动手!
弥生特别警戒阿洛的意图,才在教官行列中参杂了新选组副长。土方岁绪、和壬生上忍。壬生御臣。
她下了切腹的命令,如果阿洛有什么异常举动,格杀勿论!
假如真的杀了阿洛,等到撮合小姐和主人之后,再向主人说明一切,这样就行了吧……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小姐尝到那种滋味,不,不只如此,连斋宫的巫女们,她也不想让她们体会到。
如果非得承受的话,由自己承受就行了。
那么,自己该做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弥生伸手探进胸口,从乳沟之中取出一根高丽笛。
(有时,事情并不一定要从正面解决……如果第一条路堵塞了,就退而寻找第二条路……如果第二条路也不通,那更努力地寻找第三条路不就行了……)虽然弥生能够使用所有乐器,甚至在必要时刻,连小太刀都能够当成乐器,在空气中共鸣奏出雅乐。
但要论演奏经验最丰富、最擅长的,还是月夜野流专攻的横笛。
高丽笛即是横笛的一种。
(首先……第一曲。天照之祈祷……)她以笛声唤醒江户蕴藏的神气。
“弥、弥生?”
礼丽绘感受到了,虽然弥生吹奏的乐曲与自己正在演出的旋律不同,却牵引着自己跟着弥生的旋律走。
那是本质完全不同的声音,高下力拚,强烈的灵力吸引着礼丽绘。
所谓的乐曲,本来就是各种乐器间的互相配合,在神乐舞的途中加进笛子的伴奏,有些雅乐曲调也会这样铺排。
弥生挑选的时机恰到好处。
在确定礼丽绘适应新旋律后,弥生立刻转为辅佐的角色,笛音既不会过于突出夺走主角的位置,也不会过于细碎而使人不由自主地忽略。
当笛音响起后,弥生的节奏保持得很稳定,而且能使人感到温和、沉稳的力量存在于音符当中。
礼丽绘发觉到了,她重新取出神乐铃,扇子、身体、脚都涌现一股新的动力──笛音似乎正引导着自己,将灵力分到自己身上。
身边的光芒围绕着身体曲线,形成一件耀眼的“光衣”。
礼丽绘笑了出来……这样跳舞是多么快乐啊!
由于弥生的身分,众人所熟知的是她担任神乐舞,在庞大结界的最中央,镇定自如指挥巫女神乐舞的模样,而且她也能挥舞着小太刀,率领着巫女在敌军中冲锋陷阵,是一位前攻后卫都无人能出其右的神武巫女。
事实上,她真正擅长的并不是神乐主,反而是辅助的角色,因为由修伊担任神乐主,由她在一旁辅助,本来就是她练习神乐舞的目的──她大多时候以神乐主的身分指挥,只是因为她必须负起统率巫女的责任罢了。
因此,她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以笛音辅助礼丽绘,但打从第一个音符响起,她就已经完全融入神乐舞了。
那声音并不宏亮──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高丽笛并不是以音量取胜的乐器,但在响亮的铃声中,笛音的每一个变化却都清清楚楚,完全没有被神乐铃的铃声掩盖过去。
那旋律极为自然──在结界的六芒中来回引领,诠释了“神乐”本意,彷佛低语祈愿的优雅曲调,散发着天照大神慈祥的胸怀,唤醒了隐藏在江户的神灵之气,只有这种极为虔诚的信仰,所交互构成成神乐,才能借用神道音乐中蕴含的神之奇迹。
(小姐……您体会到了吗?我想传达给小姐的东西……)笛音似乎着重于高音部份,藉此衬托出神乐铃奏出的主旋律,而扇子的翩翩舞动,为这美丽却过于纤细的声音,注入一股浑厚的力道。
平稳中带着祈祷,平静中饱含心绪,平行中富有力量,弥生的笛子为了配合神乐铃,吹奏的曲子并没有纳入过于艰深、强调技术的困难段落,但这首临时改编的曲子,这阵笛音比什么都有用。
简单的说……从礼丽绘身上的“光衣”,可以知道,那是神乐舞形成的象征。
这首曲子没有歌词,除了曲子本身的旋律之外,没有被赋予任何特殊涵义,洗脱了无谓缀饰,只表明献舞者的虔诚信仰。
弥生一边观察着礼丽绘的舞步,一边对笛音进行微调,吹奏出最适合礼丽绘的音调。
这样的配合使礼丽绘感到相当兴奋,她甚至觉得不必使用乐器,只需唱出胸臆间对天照大神的崇敬心绪,也能跳出神乐舞了。
(究竟弥生想传达什么呢……?)对礼丽绘而言,弥生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同时也是指导自己神乐舞的导师。
在小时候,弥生还只是个连最基础的舞步都会踏错的女孩,还要自己不时去提醒她呢!
然而……现实却是弥生身处于遥远的前方,自己只能追逐她的背影前进……不,说不定连影子都看不到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这样追赶过去,还被远远抛下呢?
(人一旦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视野也会随之扩展吗?)再次重逢,弥生见到自己时,态度相当的恭顺,丝毫没有因为站上巫女最高位,就失去了巫女所应有的态度──而且现在还是一样。
如此看来,这都是修伊的教导有方。
那么──“您真的以为您和修伊殿下会孕育出纯粹的爱情吗?就凭您的程度?嗯?您该不会这样想吧?神无月礼丽绘小姐。”
火乃华说得没错。只要具备了某种身分,每个行动都会参杂着些许意图,无论意图是否纯粹,举例来说──即使是一对热恋的情侣,行动也必是具有取悦对方的意图存在。
神那教主之女,和背负着许多生命,统帅着巫女的斋宫当主──这两者之间基本上是不会产生没有任何盘算的恋爱感情的。
(……我该怎么办?)在神乐舞的旋律中,她始终会产生惭愧的心情,因为神那舞本身就是奉献自己的信仰给予天照大神,换个意思,也就是将自己的心情毫无掩饰地展现出来。
那是一段罪孽的记忆。
所以……
“您以为抱着赎罪的心情就可以了吗?这样的话,还是请您离开主人吧,别让我把话说得太难听。”
火乃华甚至说过这种话。
柔弱的火乃华竟然会这样说,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不过那是事实。
自己房间的对面──就是爱津学园集训的祭坛广场。
现在那里应该有修伊、还有名列第三的大御巫──相良穗乃香,以及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学生巫女。她并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状况,不过大致上也都能想象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望向那个方向就让礼丽绘感到一阵心痛。
明明只是一小段距离……看起来却是极为遥远。
要是稍一松懈的话,自己就好像会竖耳倾听隔壁的动静,这使她更为难受,而听了也莫可奈何的现实,又令她感到难过不已。
所以。
她没有察觉到,弥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高丽笛的吹奏,正以略带怒气的眼神看着她。
──啊啊……我在做什么……
“小姐。”
“……”
好可怕……这就是弥生的真面目。
该怎么说──礼丽绘有种被那股气魄压倒的感觉。
虽然刚刚指导的时候,弥生的身上也传出某种压迫感──不过那股压迫感来自于指导者的立场,也可以说是被指导者必然要感受到的。
相较起来,现在的压迫感较为直接……简直连性命都会被取走一般。
弥生就这样默默注视着显得有些狼狈的礼丽绘。
“……”
简直像是在……揣摩着什么似的。
又像是在测试着什么。
由于弥生的活跃,她不光是保护着当主而已,甚至还将大阪、京都,都直接纳入斋宫的统治之下。
这是相当危险的举动,一个不好,可能会被视为夺取权力──也就是叛乱的危险性是相当高的。
恐怕她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觉悟了吧!
这可不是凭着半吊子的器量就能做到的事情。
“……”
礼丽绘也默默地承受弥生的视线。
在紧绷的沉默中,礼丽绘没有停下舞步。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要继续跳舞的理由,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一旦逃避那“测试”般的眼神就不妙了──她本能地察觉到这一点。
还可以──弥生这么想着。
跟主人在学园相处了一年,进度尽管缓慢,但小姐似乎也有在思考,气质也逐渐产生变化。
虽然那并不是弥生自己期盼的男女感情,而是对于火乃华在学园的杰出表现,让小姐产生不服输的态度,在暂时离开神那教的一年间,小姐慢慢有巫女该有的模样。
(不过……这个速度实在太慢了……)也难怪阿洛、千早、桂、坂本会感到焦急。
弥生越是想守护礼丽绘,越是意识到自己为礼丽绘着想的心意──就越是被迫体认到眼前的状况,是建立在前线众人牺牲上的事实。
一想到即使是在自己像这样引导小姐的期间,前线小谷城的战争依然在持续──她的心情实在坐立难安。
她很清楚。
小姐的确喜欢主人。
然而……这样说好像也有点不对──弥生有这种感觉。
虽然小姐喜欢主人──但是小姐是真的喜欢主人“这个人”吗?小姐抱持的好感该不会是针对着“斋宫当主”,而不是主人本人吧?虽然小姐看着主人,但是她双眼映照出的,该不会是主人背后的“英雄形象”吧?
阿洛一定察觉到了这件事。
──如果她期待“英雄”,就把她塑造成适合陪伴“英雄”的角色。
礼丽绘从没上过战场,既没看过大阪城遭到侵入的景象,也没体会过杀人的感受,她听过的,只有“传说”的故事。
至少身为神无月之女,在她的周遭并未遍布着不合情理的死亡和痛苦──就是因为身处在这种环境下,小姐才会憧憬“英雄”吧!
阿洛比弥生还能看透人心,在这种大事上也没有必要骗人,如果小姐真的是抱持这种想法,那弥生自己无论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姐接近主人──弥生身为“女人”的部分这样想。
所以她才会派千早和火乃华跟着主人到乔瓦攸斯学园,除了保护主人之外,也是为了充当监视小姐的眼线。
千早捎来的信息,代表至少小姐对主人有某种程度的感情,但那仅表示“小姐是个可以使用的角色”而已,火乃华是对小姐完全不信任的,所以──弥生在最后一道防线上,还没有办法信任小姐。用自己习惯的价值观来揣度他人是很危险的,弥生深切的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当主人来到江户后,礼丽绘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表情。
──“弥生,训练……开始吧!”
礼丽绘难得地,由她自己提出了要求,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
这么说的小姐,脸上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尽管小姐对攻击感到犹豫,但她的招式组合与思考模式并没有什么空隙。
礼丽绘的武器是野太刀,弥生则是长度甚至比普通日本刀还要短的小太刀,当然,就算考虑到这个差别,在弥生这样的高手看来,礼丽绘的招式还不至于滴水不漏到无法强行破解的地步,甚至有时候还能换成野太刀和薙刀,或者是长枪、双手剑之类的其它武器,让礼丽绘适应不同武器间的攻防,清楚地展现她们之间难以想象的实力差距。
而且,弥生并不只是单纯地闪并攻击而已,实际上,要是弥生有那个意思的话,她还能够站在原地不动地闪定礼丽绘所有的攻击,不过这样就不算是练习了,所以弥生不是一直使用步法闪避,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使用结界、符术、或者直接用武器挡下攻击。
这关系到训练的每一步──她实际详细的了解小姐的状况,并设计最适合的训练菜单。
呼吸、脉搏、视线、肌力、体力、步调、精神力。
在近距离的格斗之中,存在着小姐真实的情报。
一年之中,小姐确实成长了不少。
这也就是说──以目前所得到的情报来分析,只要不是对上历经实战的高手,礼丽绘应该应付得来──至少足够对付乔瓦攸斯的人。
而且,原本就有千早及火乃华监视着小姐,若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们都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在日常生活中会让小姐陷入危险的状况几乎是没有。
不过──小姐究竟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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