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陈科长详谈了事情发生经过:兰马县大张村的原支书张云会带头进京上访,另外六人都是大张村各村民组的组长或代表,他们带来了几千名村民的委任状,几张白纸上都是村民们鲜红如血的红手印。他们状告安泰公司非法侵占他们的田地,同时状告大张村村委主任和村支书非法选举,没有履行正常的选举程序,而是由乡政府直接指派,而大张村的土地卖给安泰公司就是这个非法任命的村委领导勾结部分村民私自行为。
这七名大张村村民受全村之托准备到国家信访局上访,举报现任村委领导非法售卖村民们的土地。当然,他们七人刚出发就有人向乡和县信访办打报告,兰马县驻京负责人陈科长就立即与威远公司结合,在国家信访局外面的街道上把七名村民拦截下来,强行扭送到车上,送进威远公司大院,扣留起来,准备说服他们后再遣返回兰马县。
由于担心他们七人合谋闹事,威远公司就把他们七人分开关进不同的房间,结果遭到误解,除了老支书张云会年老体迈外,另外六人都是气血旺盛的青壮年农民,本来他们就是带着一肚怨气和怒火来上访的,现在又被人强行关押起来,火气更大,就与负责看守他们的保安人员发生口角,进而导致肢体冲突,遭成个别村民身上有跌打和碰伤。事情就是如此。
听了陈科长的讲述,常雨泽觉得此行不虚,他对大张村和大张村的老支书张云会有些印象,几个月前,他曾经到兰马县火神台处理过一次群体事件,当时带头闹事的就是这个老支书张云会,一个耿直倔强的农村老汉。
威远公司的乔老板出差在外,英气飒爽的段经理负责公司业务。常雨泽和她见过几次面,比较熟悉了,没有过多客套,直接谈事情如何处理。熟悉归熟悉,工作归工作,常雨泽不象牛主任那样妥协,他的要求很明确:威远公司向兰马县的上访者赔礼道歉,对于受伤的人员进行治疗,视情况严重程度考虑下一步的赔偿措施,否则由驻京办直接扣除威远公司的承包费赔偿伤者,威远公司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犯类似错误,善待每一个收容在这里的上访者。
对于常雨泽提出的条件,段经理表示都能接收,合情合理,只是如何赔偿伤者要等乔老板回来才能定夺。他们初步达成解决方案后,几人一起到上访者的居住区看望大张村的七名村民。
由于威远公司承接了多家地市的截访和收留工作,导致公司的房间非常紧张,所有房间都是高低床,或者大通铺,一间房里能挤二十来号人,大房间甚至挤了四五十号人。房间的地上都是脏乱的尘土和碎纸,破衬子破鞋,开门就能闻到刺鼻的酸臭味。
负责看守的人解释说他们人手不够,集中住宿有利于管理,再说北京的冬天很冷,人挤一挤也暖和些。看守又笑着说北京宾馆很贵,最便宜的地下室住一宿起码也要百八十块,他们这里免费食宿,招待算是不错的了。
常雨泽和陈科长看望了大张村的村民,安慰安慰他们的情绪,重点察看伤者的病情,发现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并且威远公司已经找小诊所的医生给伤者作了包扎治疗。他们把七个村民从各自的房间请出来,陪他们一起在威远公司的小伙房用餐。威远公司特意给他们开了小灶,炒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还送上一瓶北京二窝头。
常雨泽和陈科长先给老支书张云会和几名村民赔礼道歉,把刚刚与威远公司达成的解决方案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原谅威远公司的冒失之举,也原谅他们工作不到位,没有招呼好家乡父老。所谓不打笑脸人,常与陈两人没有摆一点官架子,并且常雨泽与张云会还有一面交情,老支书张云会先平稳下来情绪,其他几个村民也就没有再发脾气。(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张云会已经是七十多的老人,经历过人世间的诸多风雨,对于在北京发生的这些事情非常不解,心中感慨万千,呡了一口小酒,沧然说:“常警官,你说说俺们犯了哪条罪,北京这地俺们老百姓就不能过来了?”
“大爷说哪了,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全世界的人民都可以过来游玩,咱们老百姓当然谁都可以过来玩。”
“哪为啥俺农民来了就被你们扣在这里,电话不能打,外面不能去,跟罪犯似的,连罪犯也让给家里通个信,俺们连罪犯都不如。”听老爷子这样一说,另外几个村民顿时大声嚷起来,痛骂威远公司,连他们的身份证都扣押起来。
常与陈赶紧给村民们解释:“误会,误会,张大爷,这都是我们工作人员工作不到位,才让大爷你们受了委屈。以前我们兰马县在北京有一块驻地,咱兰马县的老乡来了都能住那里,今年经费吃紧,县里把那块驻地给撤了,不得已我们才找这家公司租住。”
“常警官,陈科长,你们都是当官的,大领导,俺老头想问一个托底话,俺们是不是一直在这住下去,除了回家,外面哪里也不能去?”
“大爷,你也是明白人,应该理解我们工作人员的难处。你带着咱大张村的老乡七人进京上访,这是咱兰马县几年没有遇见过的大事,现在连咱县的县委书记都惊动了。你们要是到国家信访局一闹腾,咱县的丑名立即就传遍全国,咱县的大大小小领导都跟着遭罪。”
“你们当官的遭罪,遭啥罪?大不了挨领导批评,挨顿骂,这也算遭罪?俺老百姓的地都没了,饭碗子都没了,让俺们这些农民老了在哪安身?俺老百姓遭的罪算啥?”
“大爷你理解错了,不是说不让你们把问题反应出来,政府就是给老百姓办事的,关键是你们把村里的事弄到北京来说,连越三四级,违犯了信访条例。你们村里的这些问题应该到咱县里乡里去反应,让县里的领导替你们作主。”
“哼,乡长县长就会踢皮球,俺村里的地都变成荒地了,也没有哪个领导给个说法。”一个村民气呼呼的说。
另一个村民也插话说:“安泰公司就是官商勾结,欺负俺老百姓,今年春上,地里的麦子长得正好,他们找了几辆推土机,连夜把俺村的麦子都给推倒,还圈上围墙,不让俺村的人进去种地,打伤了俺村十好几个人,到现在还有人腿脚不灵。你没看到,到秋里围墙里面都是一人深的荒草,那可是俺村最好的地,就这样让他们给糟蹋了!”
一谈及这些撂荒的田地,这些村民们都来了脾气,七言八语的咒骂没人性的安泰公司和袒护不良奸商的县乡领导。
常雨泽赶紧制止他们的情绪,土地是农民们的命根子,他们的大半生都在土地上劳作,对土地有特别浓厚的感情,要是让这几个村民议论起土地的好坏,半天也止不住。他从另外一个角度引导他们:“大爷,你们是第一次来北京信访,可能是听信了某些人的误导,认为来北京了就会有大领导替你们出面处理问题。你们想错了,你们不了解信访的处理程序。
我们国家信访的解决机制是属地接访,属地解决,不提倡不允许越级上访。你想一想大爷,国家信访局那是什么部门,那是中央部门,要统管全国各省市县的信访部门,中央部门都是制订国家政策和大政方针的,哪有闲功夫处理地方上的问题,尤其还是村里的小问题。
你们来北京了,向国家信访局信访了,信访局的领导们就是再忙也得接见你们,但是他们没功夫处理你们的问题,只是让你们把信访材料一放,然后写个批阅再传到省里市里信访部门,最后还是回到兰马县信访局,还得兰马县和你们乡里出面解决这些问题。
但是,你们把信访材料越级投到国家信访局,会造成兰马县乃至归德市的领导都受到影响,你想一想,你给县长乡长办难看了,最后还得这些领导出面给你们解决问题,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吗。”
张云会喝了一口酒,吸了一口烟,闷闷不乐的说:“俺活七十多了,啥事都碰过,啥人都见过,怎么对常警官说的话越听越糊涂呢?来之前俺们看过新闻,说总理亲自到国家信访局接待访民,亲自替访民解决困难,这说明国家领导是鼓励老百姓来北京反应问题的。
听常警官一说,国家信访局就是一踢皮球单位,接到访民的材料不处理不解决,再踢给下面解决,国家成立这样的部门难道只是方便来给老百姓踢皮球看吗?
俺们来北京上访不是告乡长,更不是告县长,俺们只是来找个说理的地方,为啥村支书村委主任不经过正常选举程序就任命,为啥村民的土地不经过村民的同意就私下出售,为啥俺老百姓跟房地产公司闹矛盾当官的只帮房地产公司说话?只是反应点实际问题就算是办县长乡长难看吗?
历朝历代的皇帝,凡是好皇帝都重用谏官,谏官犯罪也不杀,皇帝不仅让谏官多反映底下的民情,而且还派钦差秘密私访,调查老百姓的冤情。连皇帝都知道要多听老百姓的话,现在的大领导就不知道这个理?老百姓的话都是真话,没有冤没有屈俺老百姓谁会大老远的跑来北京找事,下面当官的要是都替老百姓作主了,谁会没事找事来北京反映情况?”
面对老支书的几个质问,常雨泽与陈科长哑口无言,唯有频频敬酒哈哈谈笑岔开老汉的话题。常雨泽想起前些天他在淮海战役陈官庄烈士陵园采访时遇到的事情,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对于农民来说,土地不单纯是每亩多少钱的商品,而是承载了他们世代的感情和归宿。
经过一番好言相劝,最终说服了张云会老汉,他答应不再去国家信访局上访,带领村民们返回兰马县,条件是常雨泽把他们的上访材料报给归德市的领导,让归德市的领导给他们解决问题,并保证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常雨泽知道这样做非常有难度,但是把问题缩小到归德市范围内解决总比在北京闹事强。
从威远公司出来,天色已晚,迷人的街灯把首都的繁华夜景映照在世人面前。一阵冰冷的秋风吹过,常雨泽不由得紧紧夹克的领口。让这些倔强的村民混住在大房间里,总比在冷冷的大街上到处找住处强,他心里阿Q一下,宽慰刚刚有些不安的良心。
在回去的路上,常雨泽让陈科长先回驻京办,他顺便去另外一家保安公司,看看周小燕的情况,她暂时被控制在这家保安公司的某个办事处,这个办事处刚好临近回驻京办的路上。她已经被关押好几天了。
这是一家在京城很有名气的保安公司,规模大,实力强,管理很严格,周小燕在里面绝对无法逃出来,并且是徐安宁安排的事情,连保安公司的老板都不敢含糊。只是,刚刚看到兰马县几个村民在威远公司受到的待遇,他倒有些担心她了,深秋的夜晚,北京城很冷,估计周小燕的住处不是宾馆有冷暖空调,她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不知道能否适应。罪该万死的是肮脏的郑卫华,周小燕只不过是受他诱骗爱慕虚荣没头脑的女人,她不应该受到过多惩罚。
常雨泽来到这家办事处,跟办事处经理打个招呼,他们以前见过面。听说常雨泽想看看周小燕的情况,办事处经理主动带他去她的房间,反正她在里面关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要他们不出声她就不会发觉。
这是一座六层高的村民私建的居民楼,中间是一个楼梯盘旋通往楼顶,四面都是房间,以前是出租给在京打工的蚁民们,现在由这家保安公司整体租下,对整座楼重新加装了防范设施。周小燕住在四楼的一个小房间,四楼又专门安排一个保安看守她。
楼道间亮着昏暗的灯光,常雨泽两人轻手轻脚来到她的房门外,门是关着的。他们静听里面的动静,竟然听见反常的声音,女人低低的哭泣声和男人秽声秽气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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