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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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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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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
作者:不详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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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发现那人的小院子还亮著灯。不由自主地,脚步就往那边挪去。

马夫点著油灯蒙头大睡。他真的是打算梦周公的,可是宴席上陆奉天的态度让他总觉得心里像有一只小耗子在爬,弄得他根本睡不著。

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如果嫌我丑为什么还要抱我?他如果不把我放在心里又怎么会看见我和诚兴在一起就生气成那样?他……啊!头痛!

他明白,明白这世道对唱后庭欢的男人有多残酷,当年跑马时听过也看过。兔二爷永远都被人看不起,就连相公院里的相公,身份上也比妓女低一级,出门看到同行的窑姐儿那是要行礼的。小乡村里处理这种人通常是浸猪笼、跪祠堂、上家法。如果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女主人生生打死勾引丈夫的兔二爷那是正大光明除妖斩孽,连官府都不会太过问。

如果说自己不怕,那是假的。

自从把一身功力过渡给陆弃,没几天后就被投入牢狱,极度虚弱的身体在牢中得不到妥善恢复,出热、风寒、殴打,反反复复弄得他内息滞待不前,三年下来,功夫恢复的还不到一成。如果现在有人跟他来硬的,他只有挨打的份。

但他真的不愿就这样离去。越是想离去,就发现越是舍不得那人。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他……

“我该怎么办……”马夫捂在被窝里喃喃低语。

“什么怎么办?”身上一重,有人压了下来。

“我说你把我彻底弄成兔二爷了,以后你小子玩腻了我,老子该怎么办!”马夫从被窝里露出头,恶狠狠的说。(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嗤!你要怕我玩腻你,你就在床上再多耍一点花招,让我离不开你不就得了!”男人说著,就脱衣踢鞋往被子里钻。

“去你小子的!今晚老子的被窝不让你睡!你给我滚回你房里睡去!”马夫誓死挣扎,今晚上就不能让这小子得逞。

“你不让我睡,还想让谁睡你?好啦!你又不是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扭扭捏捏的干啥?快!把裤子脱了,自己盘到哥哥的腰上来!”

“你想得美!今晚说不让你睡就不让你睡!滚你个狼崽子!”

马夫在被窝里伸脚踢人,脚腕反倒被人抓住,就这么被人攀上了腰,扒下了裤子,攻破了城。呜呼!哀哉!

卞青仪虽然来过,但日子好像还跟从前一样。小四子依然会每夜来他的屋里分享他的热被窝顺便也享受他这个人。他偶尔也会瞒著小四子偷偷跑出去会好友李诚兴,会到后,他决不会像从前一样当诚兴骂陆奉天时出言维护他,相反他跟著一起骂,乐得李诚兴直拍他肩膀说又有一个人认清了那混账小子的真面目。

这天下午,刚去马房帮忙接生完一匹小马崽,满足和感动过后,疲累也随之袭上身,手握成拳捶捶自己的腰背,马夫一边叹自己老了,一边和马房的师傅们打了个招呼拖拉著脚步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一进小院门,就看到他最不想见的人正站在他的房屋外等他。

“刘婶,好久不见。今儿个我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实在不想和她说话,绕过她,伸手推门。

“不耽误你多少时间。马兄弟,老身知道曾对不住你,你可能也不想见到我。但是老身有些话,不得不和你说!”

一幅官宦人家老夫人打扮的刘婶,看起来要比三四年前显得高贵、年轻许多。无论是那一身的锦绣绫罗、还是佩戴在身上的首饰挂件,都可以看出陆奉天待她不薄。水涨船高的,她的气势也比从前强硬了许多。

无奈的叹口气,只好转回头看向她,“你说吧。”早点说完,我也能早点休息。

“就在这里?”

“对。就在这里。”

“倒也是。你一个单身汉的屋子也不是我陆刘氏能随便进的。老身虽没读过多少书,可最起码的礼仪廉耻还是懂的。”刘婶话里有话地说道。

发现刘婶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了陆字,马夫心中明白刘婶已经把自己当成陆奉天的娘了。累得站不住脚,干脆把身体靠在了门上,抱起臂膀等待刘婶话入正题。

还好,刘婶并没有让他等多长时间。

“你为什么要来?”

“来看小四子呗。”

“你没有接到我让人送给你的信吗?”

“接到了。在我跨出牢门的同时。”

刘婶不敢看马夫脸上的表情,侧过头去。

半晌,才喃喃道:“那五百两是我拼尽全力才筹到的。我也想多给你一些,但我实在拿不出来了。”

“哈!还真是谢谢您的好心了!有了你送来的银子,我才能不至于一路要饭要到京城来。”抬手打了个哈欠,好困哪!昨晚那小子那个生龙活虎劲!真是,同样在做那码子事的人,怎么那小子就每天精神气十足呢?

“你为什么要来京城?你和小少爷……,你根本就不应该来!小少爷已经不同往昔,他如今是堂堂…”刘婶激动起来。

“我来让他报恩啊。”马夫打断她,玩笑地说道。

“报恩?你!你是不是嫌五百两太少?你要小少爷怎么报答你你才肯离开?!”刘婶圆瞪双眼。

马夫摸摸鼻子,张大嘴巴打了第二个哈欠,应付的随口说了个数字:“一万两吧。刘婶,你要说的就这些?如果没其他事,我要去困觉了。不好意思,失陪。”

“慢著!你不要拿话堵我。你如果真要他报恩,又何必让小少爷每夜……”妇道人家不好意思把话说完。

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了?难不成是我叫床声太大?马夫心笑。正脸看向刘婶。

“刘婶,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马夫慢腾腾地说道。

“马夫,你听著,我刘婶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奉劝你一句:早点离开小少爷对你没有坏处。”刘婶的表情也越发严肃。

“等我想离开的时候,我会离开。”你以为我不想离开?我只是离不开而已。

“你已经见到卞小姐了吧?”

“嗯。”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你觉得卞小姐怎样?是不是人中龙凤?像她那样身份容貌的人,是求都求不来的!京城不知有多少贵族子弟想要娶她为妻,可是她和她爹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可是当小少爷去求亲后,当天就……”

“你说什么?”马夫打断刘婶,困觉的情绪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你说是他主动去相府求亲?不是宰相主动把女儿塞给他?”

“当然。小少爷在去求亲前就已经和卞小姐两相情悦,他的求亲也是卞小姐暗示的。否则宰相大人又怎会那么容易答应把自己的宝贝独生女订给小少爷!你没来的时候,卞小姐经常过来走动,两人吟诗作画弹琴伴唱赛比仙侣良眷。自从你过来后,就变成小少爷去宰相府了。”

怪不得他每天都那么迟回来,怪不得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总带著香气,我还嘲笑他学纨!子弟佩戴香囊,原来竟是移香。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他想利用宰相女婿的外衣自然就必须经常去见见那女孩培养感情嘛。

那他为什么要对他自己说谎呢?明明是他去主动求亲,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是宰相把女儿硬塞给他?是他觉得这点不重要,还是刘婶在说谎?

“马兄弟,”刘婶眼望夕阳,轻轻一叹,“我们不妨把话摊开来说。兴许你觉得我是个势利小人,当年利用你培养、照顾小少爷,而且你还为了小少爷……。你这段时间和小少爷晚上都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可是,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和小少爷是没有将来的。你忍心看小少爷精心布置的一切就这样毁于一旦吗?你忍心看小少爷被人指著脊梁骨骂他是不要脸的私生子跟男人鬼混吗?你忍心看他一生无子无孙吗?如果他现在放弃一切选择你,我虽是没有见识的妇道人家,可我也明白官场如战场,受辱的宰相大人和某些更位高权重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小少爷的。到时候,他会比小时候更惨!我不知道他武功有多高,可我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你能拍著胸脯说你能像以前一样保护小少爷吗?”

刘婶像是第一次看见马夫一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

“马兄弟,放过这些不谈。你觉得小少爷真的会跟你好一辈子?你可能觉得我这样说很残忍,你觉得你哪里比得上‘大仪公主’?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吧,你只是一个马夫,一个只会养马赶马活在社会最下层的马夫,一个只是在小少爷年少时期拉了他一把的粗男人而已!你觉得你的才貌真的可以留下少爷吗?如果真是这样,他根本就不会去相府求亲。你也知道小少爷是个薄情的人,如果他对卞小姐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又怎么可能那么温柔体贴的对她?我不明白小少爷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身边,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来找他,他绝对不会去找你!”

“马兄弟,说句绝情的话:现在的你对小少爷来说就是一块绊脚石!”

说完这句话,刘婶转身就走,不敢再看那已有几分沧桑的男人的表情。马兄弟,对不住你,可是我不得不为小少爷、不得不为自己作打算,而且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也是好的。

眼看刘婶背影远去,马夫拍拍屁股,推开房门,“砰!”一声,把门用脚带上,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小四子,我是真心喜欢你!不用刘婶说,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我想赌一赌,用我的全部赌我马夫今生能不能得到你。

马夫的赌注下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

那天是大年三十。天上飘著鹅毛大雪,到处都是白色,地面的积雪约有三寸。到了晚上,京城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大家都回家吃年夜晚了。只有一些调皮的孩子拿著鞭炮劈里啪啦放著玩。

马夫虽然不是头一次和小四子一起过年,但像今年这样不愁吃不愁穿正大光明笑语欢声福气四溢的年夜饭还是头一次。有钱有地位就是不一样啊。

看得出来陆奉天的心情很好,吃饭时不停给他夹菜敬酒,一改往日的冷漠脸色,连和下人说话也是和声和气的。就连一向不沾酒的刘婶也喝了一杯,一脸的喜气洋洋。

让下人也下去吃年夜饭,陆、马二人窝在椅子里留在暖厅内闲聊,刘婶也留了下来。

马夫捧著肚子打了个饱嗝,看著桌上琳琅的食物,想起当年和小四子一起去厨房偷年夜饭的备菜,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拿,嘻嘻哈哈的跑回小院。想著想著笑了起来。

“笑啥呢?笑得这么傻!”有几丝微醉的奉天啃著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到的雪梨嘲笑他。

“我想当年有个狼崽子,有天饿得嗷嗷叫,叼住人的膀子不肯放。”

“我想那狼崽子肯定是想吃肉了,你却偏偏喂他草。他不咬你才怪!哈哈!”小子把啃了一半的雪梨往人身上砸。显然明白马夫说的是哪件事。

马夫手一扬,接到。笑眯眯的张口就啃。

“嗤,你那张小瘪嘴啃东西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看,就跟老太婆一样!”说著,又从桌上拿起一个雪梨。

“哟,现在开始嫌我丑啦。怪不得晚上你都不点灯呢!原来是怕我吓著你!”故意伸出下巴做猿人。

“哟,原来你喜欢晚上点灯啊,早知道你喜欢这个道道,我也不用担心你害羞啥的了。”男人学马夫的口吻笑得一脸那个那个。

“咳!小少爷,下人们虽然不在,也还请您注意言行。您现在不同往昔,请不要忘了您的身份。”刘婶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谏言道。

陆奉天扫了刘婶一眼,“这是家里。”

马夫心里暗笑,这小子八成酒劲上来了。

刘婶忍了忍,站起来,“老身先回房歇息了。小少爷也请早点歇下。”说完,转身缓步离去。

三口两口啃完手中的雪梨,马夫状似漫不经心的提道:“刘婶来找过我,她想让我离开你。”

“噢?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奉天看向他。

“说的都是你也明白的事。她担心我成为你的绊脚石。”

男人嗤笑了一下,似嫌刘婶多管闲事。

“你怎么回答她的?”

马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奉天看著他。

“小四子,……”

“什么?”

“我是真心喜欢你。”

不看陆奉天,马夫低头看自己手中冒著热气的茶杯,继续说道:“这话搁在我心中很久了。当年我一直奇怪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了你,后来你离开后我才明白,我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心里就有你。刘婶跟我说的那些事,我都明白。我也不想做个见不得人的兔二爷,但如果是你,……我认了!只要你不嫌我又老又丑什么都没有,我马夫便舍命陪你一辈子!我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如果你担心我在这里误事,我可以先到边疆去等你。我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年两年。”

马夫抬起头,发现男人的眼光飘得很远。

“小四子?”

“啊,你要去边疆?嗯……,这样也好。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奉天像在沈思,想了一会儿后,一拍大腿,看向马夫,“好!就这么办!你先去边疆好了。过完小年,我让人送你过去。你在那里安顿下来后,我会抽时间去看你。”

“……你答应得还真干脆,该不是你早就希望我离开了吧?”马夫斜眼看他。

“你以为我愿意?晚上没你热被窝我能睡得著吗!以后再想操你,我还得骑马赶上一个半月的路程呢!而且明明是你自己提出来的!”男人瞪眼不承认。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你见不得人的小老婆似的……”马夫小声的咕哝道。

奉天听见了,高傲的抬起头回了一句:“让你做我小老婆是看得起你!”

马夫伸手抓起桌上的菜盘扔了过去!不过这小子这样说,反倒让他安心。他如果假惺惺的安慰他或什么的,他倒要怀疑那小子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抛弃掉他。

看看时间不早,陆奉天走过来拍拍马夫的肩膀示意他该回房睡觉了。

“今晚上可是大年三十哎,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晚上?”不情不愿的站起身,磨磨蹭蹭的跟在比他高了一个半头的人身后走。

“我哪天不让你好好睡了?我看你每次都睡得挺香。”

“我那是给你累……”

“爷,老夫人说请您过去一趟。”刘婶身边的丫环拦住二人去路,对陆奉天禀告到。

“这么晚了,她请我过去什么事?”奉天皱起眉头。

“老夫人没说,只说一定要请您过去。”丫环低头。

“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吧,大概也就是说我的事。她要说了,你就告诉她我要离开的消息。免得我每次看见她,都觉得脊梁骨寒嗖嗖的。”马夫推推前面的人,小声说道。

奉天转过身想想,点点头,“那好吧,你先回去。我等会儿过去。”

见丫环领著陆奉天离开,马夫拢拢袖子向自己的小院子走去,一路上除了个别侍候的丫环外就没看见什么人。因为是年三十,府里巡逻的家丁也减成两班,二更一班,五更一班。除此以外,府中就没有安排人手防夜。

走了没多远,马夫站住了脚步,眯眼看去。

那是……绿珠?这小丫头不是奉天专门派给我的丫环吗,她往刘婶的院子去干什么?而且那么鬼鬼祟祟……

想到自己和奉天的事,也不知怎的就给刘婶和卞青仪知道了。想了想,马夫盯著绿珠的背影笑了。他倒要看看这绿珠到底是吃谁的饭,刘婶还是卞大小姐?

陆奉天一走进刘婶的屋中,就看见刘婶正冷著脸坐在椅子上。看到他的身影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小少爷……”刘婶欲言又止。

“刘婶,你找我?”陆奉天接过丫环送上来的茶水,在太师椅上坐下。

“老身有些事想要问问小少爷,……咳咳!你们,没事就退下吧,没有呼唤不要进来。”刘婶把侍候的人赶出屋外。

陆奉天用茶盖拂开水面漂浮的茶梗,心下对刘婶想说的事已明白了七八分。

果然,“小少爷,那马夫……,您对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他过去对我有过恩情,我留他养老也算报答。”陆奉天不看刘婶,端起茶盅品味茶香。

“小少爷!你就只是留他养老吗?”

“什么意思?”陆奉天脸色变冷。

刘婶略略提高声音,忍了又忍,还是说道:“我听说…您好像经常去马夫那儿的样子,而且一待就是一个晚上!”

陆奉天挑起眉毛,“刘婶,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私下查探我的事情。”说完,微微沈下脸吩咐道:“以后,如果你发现有在你面前乱嚼舌头的下人,就让管家把那人辞退。我护国将军府不需要打探主人隐私的佣人。”

刘婶瑟缩了一下,随即大起胆子又说了一句:“小少爷,您知道老身是真心实意为您好。老身也不想惹你不快,可是你和那马夫……”

“刘婶,”陆奉天把脸色放得温和了一些,“你的心意我清楚。只是,我和马夫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马夫发现这绿珠的胆子真的很大,仗著今晚没什么人防夜,竟大胆的站到走廊上偷听。瞧她行动间轻巧异常,想必是会功夫的。否则,以奉天的耳力肯定能听出她的脚步声。

马夫见那丫头听得认真,便转头瞧瞧四周看有没有什么隐身的地方,见走廊上有一道门是虚掩的,且正好在绿珠的背后,摸摸脸,提起那仅有的一成功力以最快的速度闪进那扇门内。

这是一间茶室,房门大概是下人刚才备茶时忘记关了,要么就是觉得没必要关,倒是方便了他。正准备从窗户偷看那丫头的行动,却听到隔壁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您有什么打算?难道连老身都不能说吗?”

“刘婶,你为什么老是针对马夫?”

“我不是针对马夫,我是针对每一个可能对您不利的人!老身别的不懂,但就算我这个妇道人家也知道那马夫留下对您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小少爷,您是我养大的,您心底我虽不是都了解,但也能摸著一点。在您心中,那马夫并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您放弃大好前程的地步不是吗?您肯留他在身边,也无非是年少时的一些情在心中作怪罢了。”

是吗?马夫从窗前离开,不由自主地贴近墙壁。

可惜,陆奉天什么都没有回答。

隔了一会儿,只听刘婶接著说:“小少爷,您不要觉得老身多嘴,当时您还年少,周围也没什么能让您选择的人,您和那马夫搅在一起,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您为什么现在还要和他在一起?老身实在看不出那马夫到底有什么地方好。您为什么就舍不得把他丢下呢?您可知道老身去找他让他离开您,他竟然说如果老身给他一万两银子他就离开!像这种施恩望报的人,您留他下来做什么?”刘婶显得很激动。

“一万两?他要的还真是不多。”听声音,陆奉天像是在笑。

算你小子还有良心!呵呵。

“就算他是最廉价的那种,我睡了他那么长时间,差不多也要这个数吧。”

笑容在脸上固定住。

“小少爷……”刘婶似乎在叹息,“您不会说您留他下来,是因为迷恋他的身子吧?这、这简直就是笑话!”

“呵呵,我也觉得这是个笑话。这几年,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男人,在军营那两年,就是再漂亮再清秀的男子我也没碰过。可是……”奉天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不明白,那幅身子到底有什么好,他人长得又不好看……”

又是沈默,半晌,陆奉天轻咳了一声,打破寂静:“刘婶,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你放心,我知道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那马夫,我对他也就是床第间的兴趣而已。而且,我也差不多厌了,过阵子就让人把他送走。”

……小子,就算你要让刘婶安心,也说的太狠一点了吧。哈哈,千万别告诉我你这是心里话啊!小心老子把你打得满地爬,哈哈哈……!

“小少爷,如果您真这么想,那是最好。就怕您也只是敷衍老身,以后照样和那马夫暗渡陈仓。这事儿,老身知道也就罢了,就怕卞小姐查到风声,到时候小少爷是没什么,但那马夫大概就要倒大霉了!”刘婶的话语中透露出些什么。

“哦?看来刘婶你跟青仪处得很好嘛。你是不是瞒著我做了不少事啊?”陆奉天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冰寒。

“小少爷,您说笑了,老身能瞒著您做什么事情。”

“哼,刘婶,不要以为我不过问,就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虽不管你和青仪如何互通消息,但你也要记住,不要去做一些惹我不开心的事。”

“小少爷,您喝醉了……”

“酒意是有几分,但还没到喝醉的地步。话已到此,我们不妨摊开来说。你说你没瞒著我做过什么,那么我问你,上次我去接你回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

“我……”

“你说马夫在我离开的时候也离开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府中受罪。结果呢,当天下午杜知府前来拜访我时告诉了我一件事。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事吗?”

“小少爷……我真的是为您好……,才那样说的。”刘婶的声音在颤抖。

“为我好吗……,对,我明白你是为我的锦绣前程在著想。就像那人同样为我好,为了不让我被海捕公文所累不惜替我顶罪在牢中坐了三年一样!”

“小少爷,您既然都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他任他在牢里多呆了半年吗?……因为我那时正和卞青仪论及婚嫁,不想让那人搀和进来。哈,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心中觉得对不起一个人吧……”

刀呢?刀在哪里?谁给我一把刀……

“你回来后,让邱卫去给那人送信送银两的事我亦一清二楚。我不想过问,只是因为你那样做也符合了我当时的心思,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没想到那人竟会入京寻我。”

……他竟然都知道!两条腿像是忽然没了力气,软软的,马夫抱著头跪坐了下来。他现在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了。周围黑不隆冬的,声音变得遥远,脖子像被谁掐住一样,明明是气喘不过来,为什么痛的却是胸口呢?

很想问问他,你是不是并不想见到我?

忽然觉得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笑!自以为牺牲、自以为奉献的做了那么多,心想那人纵然不会爱得他死去活来,最起码也会对他感恩戴德吧?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报恩,因为在他心中小四子是自己人,他对他付出的是爱情、是亲情,不是望他报答的恩情。想起小四子对他的笑脸,想起小四子对他的依赖,想起小四子与他斯磨时的温言软语……

突然很想冲出去,冲出去抓住他的领子大吼:你他娘的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明知老子为你坐牢,却任由老子在那猪栏里烂死的!你他奶奶的是怎么狠心做到对你小子掏心掏肺的老子不闻不问的!

陆弃陆奉天!你够狠!不愧是头狼崽子!你吃老子的肉、喝老子的血还不够,竟然还敢把老子的心拖出来啃!

刘婶听了陆奉天的话,像是安心了,声音也变得正常了许多,“小少爷,您了解老身的苦心就好。我也知道您不是个糊涂人,不过既然您当时已经准备放弃那马夫,为什么现在又把他带回来?”

是呀,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如果那时候你没有把我带回来,就算之后知道实情,我大概最多也不过是骂你几句、朝你吐口痰,然后自认倒霉的拍拍屁股走路吧。为什么要把我带过来呢……,为什么要跟我说让我等你一年……,为什么要在我耳边告诉我,你要和我在边疆过一辈子呢……

你对我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我便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听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拎起包袱到边疆去等你。小四子,算我求你……

“刘婶,你不会忘了我的功夫是谁教的吧?”

“啊,您真的是想报恩……”

“如果只是报恩,我只要让人送他银钱宝物就可,不会把他直接带回来。”陆奉天否定了刘婶的猜测。

“那您是……”

“我看到他和李诚兴在一起。”

“李诚兴?那个老和您作对的人?扬威大将军的儿子?马夫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对!就是他。那个什么都比我强,却唯独武功胜不过我的人。其实,撇开家世不谈,无论人缘还是布阵作战,李诚兴都要比我更有资格成为护国将军。但是,他武功不如我,不能像我一样深入敌营杀敌无数,也无法在公开的格斗赛上打赢我,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他就比我弱了一筹。但如果他一旦武学超过我,他必将成为我向上攀爬的最大阻力!”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刘婶的声音似乎有点心寒。

马夫也是。

“马夫虽然失去功力,但他并没有忘记他的武学。我也不相信他真的没有练那本秘籍上的东西。他一入京,没有来找我反而和李诚兴混在一起,这让我不得不担心。瞧他和李诚兴关系甚好,像是很喜欢李的样子,我猜他既然能让男人的我睡他,难保不会移情到李身上。到时候两人好起来,加上他很有可能因为你的行为迁怒于我,便很有可能教给李秘籍上的武学,甚至传他破解我功夫的法子。你别看他只是个毫不起眼的穷马夫,他交给我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更别提那本秘籍上的了。三年前参加武试时,江湖上那些自诩名门、家学渊源的考生,不管是少林还是天山的学徒,根本没人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只有那李诚兴硬是跟我过了一百二十招。所以,我一看他和李诚兴在一起,权衡利害就把他带回府来了。”

马夫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原来如此……,小少爷就是小少爷,想的要比我这个妇道人家周全多了。”刘婶似乎完全安下心来。“您说您要把他送走,……他会愿意吗?”

“嗯,这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我把他送到边疆小城,这样他也不可能再见到李诚兴。我放心,卞府那边大概也不会再有问题。所以,刘婶,以后你就不要再随便插手我的事了。”

“是,小少爷。是老身头发长见识短胡乱猜测。可是,呵呵……小少爷,您也不能怪我会误会,这段日子您老是歇在那马夫的屋里,老身这才会担心您会不会因为这马夫放弃您的前程哪。”

“不会的,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不会为任何人放弃任何东西!”听声音,陆奉天像是站起了身。

“老身明白。小少爷,恕老身怕冷不送您了,您今夜喝了不少还请慢走。”

“嗯。”

门被打开,有节奏的却很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大概是去找我了吧,嘴边深深露出一对括弧的男人也慢慢站起身。扶著墙壁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外面传来了更鼓声,二更到了,第一班的家丁开始在府中巡夜。

回到屋里,陆奉天果然已经在那里等他。问他去哪里了,马夫回答去后院和下人们热闹了。

一番云雨后,两个人盖著一床被子,马夫把额头抵在那人的心脏上,低声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告诉我。”

“嗯。”声音像是从梦乡飘出来的。

“你……对我有情吗?”

“有。”毫不犹豫的回答。

“卞青仪和我,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你不是说只问一句?”男人像是有点清醒了。

隔了好一会儿,马夫才缓缓开口:“给我说几句好听的吧。”

“什么好听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人哄你啊。”男人笑得胸膛一阵震动。

“年纪大了更要人哄的,等你到我这把年纪你就明白了。哄我吧,假的也成。”马夫闭上眼。手臂揽上那人的腰。

“你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是大年三十晚上生的。过了今夜,我正好二十六岁。说吧,我想听。”

“二十六岁啊,真的好老。哈哈!说啥好呢,嗯……让我想想,”男人的手在怀中人最为有肉的地方摸著。

“……你很丑,还很老,又是个带著马粪味的臭男人,可因为你这个部位生的好,在床上的时候你也敢浪敢叫,让我觉得你比那个大仪公主还有魅力。”

“你就想到这些……”

“嘿嘿,这个你不爱听啊?那我换别的,嗯……我心底有个人,长得虽然不好看、也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但我还是一直都想著他。他对我的好,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不想看他对别人好,因为我会担心、会生气。他很懂事,就算知道我有了个名义上的大老婆,他也心甘情愿做我地下的小老婆。我说要带他到边疆过苦日子,他也答应了。不过这个人骂起人来特难听,还喜欢动手揍人,动不动就用铁砂掌打我的肚子打我的背,打得我只好乖乖地操他一次又一次!这样他就老实了。”

“……你是头狼崽子!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头狼崽子……我是那个把狼养大的笨蛋!”

“你哭啥?二十六岁的老男人还哭著这样,你也不怕羞得慌!好了好了,别哭了,睡吧……”

马夫的额头抵在男人的心脏上,哭了一晚上。

十五天,马夫掰著手指一日一日的过。每天每夜,想著法子和那人粘在一起。这十五天,不管那人在床上有什么无理要求,他都努力做到,做不到的也尽力去做到。乐的那人甚至答应他不去陪他的未婚妻而带著他在京城玩了一圈。十五天内,刘婶看到他,都是脸上带笑的。

十五天终于过去了,马夫在陆奉天的怀里迎来了十六日的早晨。

马夫收拾了行李,把行李放入备好的马车中。转身走到出来送行的陆奉天和刘婶面前。

“陆爷,陆老夫人,这段时间承蒙关照了,小的感激不尽,还请受小的一拜!”马夫拱手一揖到地。

陆奉天、刘婶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

抬起身,两眼正视陆奉天,“陆爷,您也知道我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以后离了您我也还要过日子,所以咱们算算账吧。”

顿了一顿,不给对面二人开口的机会,马夫说道:“我给你打下武功基础,按外面的武馆收价是三百两;我送你一本秘籍,就收您两千两;我为您解药性一次,那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又是小的第一次,就麻烦爷请给个三千两;后来爷又来玩过小的几次,按窑子里一般窑姐的价,就统收您二百两;”

“马……”

“爷,我还没算完呢,不会算您贵的,您放心!我传您十年功力,一年五百两我收您五千两不算贵吧?我为您判盗银千两坐牢三年,您付我一千两即可;后来,爷把我招去贵府供您消遣,到今日为止刚好五个月。”摸摸脸,马夫笑,“我现在年纪大了、人也比年轻时更丑,不敢算您贵,就按窑子里最廉价的那种来算好了,一次两钱银子,爷龙马精神小的也弄不清您到底玩了多少次,看在小的最后这十五天侍候爷舒爽的份上,就请爷给个整数,一百两好了。前后七七八八一算,总共是纹银一万一千六百两,无论是官银还是银票都行。望陆爷和陆老夫人赏赐。”

马夫略弯著腰,笑得很谦卑,笑的嘴边的括弧深深的、眼角挤出两条皱纹。

陆奉天看著他,眼光深邃。

“刘婶,你去账房支一万一千六百两银票来。立刻!”

“谢谢陆爷。”马夫拱手。

刘婶看看马夫,默默的转身离开。

“我想你大概是不会去边疆了,你要去哪里?”陆奉天负手问。

“回陆爷的话,小的大概还是做老本行,给人养养马啥的。”

“不是有一万两了吗,何必还要找活做!”

马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回禀陆爷,那一万两小的准备用来养老。现在趁还能动多攒一点。陆爷您也知道,像小的这样年纪大、长得丑、又坐过牢、还是给人玩剩的兔二爷,是不指望找媳妇的了,将来老了,就用这钱买个孝子给自己送送终哭哭灵。呵呵。”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您是说小的为什么不去边疆?呵呵,陆爷,您自己十五天前都说了您对小的不是已经厌了吗?我心想就算我过去,您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一趟。想想自己年纪也大了,老是撅著屁股给人玩也不是回事,再过几年自己这张脸大概自己都会看著恶心,更别提您了。倒了您的胃口,小的也过意不去啊!呵呵。”马夫笑著直搓手。

“十五天前吗……原来如此……”陆奉天点点头,忽然开口道:“你恨我?”

“恨!当然恨!可是恨有什么用?想想如果我一辈子做个马夫,到死大概也赚不到一万两银子。不错啦,只不过把心掏出来给人踩两脚就能拿到一万两,我马夫也算赚了!而且从陆爷您身上我也弄明白件事。”

陆奉天看他。

“我明白了这人世间的人心分两种。有钱有权、有地位、有学识、好相貌的人的心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至于地位低下、无钱无势、长相又丑的人的心是最不值钱的,随时都会给人抛弃,您看见没有?地下被人踩著走的差不多都是这种人的心脏。我原来一直以为人心是一样贵贱,直到被人踩了才明白。”

马夫说完,刘婶刚好也把银票送来。

接过银票揣进怀中,马夫抬头看看天,心想今天的雪真大。转回头,发现陆奉天已经走进将军府,刘婶跟在其身后,一步一个坑的向府门走去。

啧!不愧是狠心的狼崽子,连句话都不留。

马夫拍拍身上的积雪,坐上车辕,两手一抖缰绳,轻喝道:“!儿驾──!”

马车缓缓的在茫茫大雪中消失了身影。

大雪天,又是年节,出了京城,道路上已经看不到人踪。抖抖斗篷上的积雪,马夫放缓了车速。约十米开外的雪路上,一条黑色的矫健身影醒目地矗立在茫茫的天地中,肩上有一些银白,想必已经等他一段时间了。

马匹打著响鼻喷著热气停下脚步,马夫坐在车辕上默视前方。对面的人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马车留下的辙印渐渐的被雪覆盖,那人肩头的积雪也越来越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受不住冷的马夫先开了口。

“这位爷,您挡住我的路了。”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唉,陆小爷陆大将军,大冷天的您不在家待著,跑出来做啥呀?”故意大声地叹息,马夫摘下斗篷的帽子挑起眉毛痞痞地问道。

“爷,该不会是您心疼那一万两银子吧?咳,我发誓,刚才的银两绝对没有算你多!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良心价!还是……”摸摸下巴,眯起眼睛瞄啊瞄,“…您对小的还有兴趣?想叫我回去继续服侍您?没问题,老顾客了,要是您现在就忍不住,就在这马车里也凑合!两钱银子一次,童叟无欺。爷,您看,我给您摆个什么姿势好?” 轻挥手中马鞭,男人的嘴角泄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黑衣人的目光落到地上,那神色看来竟也有三分难过。

马夫嘴角的笑意更深,“陆爷,何必做出这种表情?早上离开时一下没想到,一路行来这才明白,那天你其实根本就知道我在茶房偷听吧!我就想,你早上怎么不是很惊讶,像是早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的样子呢。怎么样,看了我这个兔二爷十五天笑话,是不是很愉快?陆将军,您知不知道您很会作践人?”

黑衣人紧紧地抿住削薄的嘴唇,一言不发。

“你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哈,你忘了,我怎么说也跟你生活了六年哪!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的功力是我传的,你他娘的童贞也还是老子帮你破的,你那些花花肠子什么时候瞒得过我?我这几个月是瞎了眼睛、聋了耳朵,才会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哼,你那天虽有醉意,可眼神却是清醒的。回去的时候,你的脚步声可是一点都不紊乱。而且凭你的功力,你会听不出来隔壁有人?我和你生活这么长时间,你会听不出我的脚步声?”

马夫咽口唾沫,脸上的笑容已经保持不住。

“陆奉天,你故意说出你本不想说给刘婶听的实情,无非是想让我死心,自动离开你吧?我知道,你开不了口!你无法真地对我做到绝情,否则,我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你这次赶上来是来做什么的?你后悔了?害怕了?害怕我报复你?害怕我把秘籍上的功夫真的传给你的对头?……你是来杀我的吧。”

久久,黑色披风黑色紧身裘袄的黑衣人终于张开口:“是。”

紧接著,“但有一点你猜错了,那天我虽然知道廊外和茶房里有人,但我以为茶房里的是备茶的丫环,直到我转回去找那个丫环准备封口,却发现你从茶房里出来。”

“然后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走回我的院子等我回来对吗!哈!陆爷,您那晚是以什么心情来抱我的呀!你怎么能把那些话说得出口!你怎么能睡得著觉!哈哈哈…… 我他娘的是个蠢蛋!你那时候听我求你让你说好听的话、听一个大男人在你怀里哭,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是不是?!……哈哈!我也觉得很好笑,我他娘的也觉得好笑的要命!哈哈哈……”马车上的人疯狂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唰的直起马鞭,马夫指著陆奉天凄声厉问:“小四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的心是不是肉做的?你怎么忍心那样对我?你对陆家人还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拉完磨就宰的蠢驴?利用完了,一脚踢开还不够,还要追上来补我一刀?你!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你他娘的狼心狗肺!你、你…他娘的…!……可为什么这样的你……我还喜欢?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作践自己……,为什么呀……呜……”男人捂著胸口,痛哭失声。

年轻、英挺、俊伟的陆奉天略微狭长却深邃的双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光芒,可那也只是一闪而过。

陆奉天踏前一步,肩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下。

“马大哥,你从小对我的恩情,我从未忘过。如果你答应我,从此海角天涯再不来京城,忘掉我们的过往,忘记我这个人,我再付你一万两银子,你去好好过日子吧。从此,你我后会无期。”

抬起脸,随手抹一把脸上的眼泪和雪花,马夫边哭边笑著说道:“如果我不呢?如果我说我要纠缠你一辈子、要让你永远记住我呢?你是不是就要……呵呵……”做了个斩头的手势,马夫笑得眼睛都不看见了,倒是眼角的泪滴怎么擦都擦不完。

陆奉天似乎有点急了,表情也不再漠然,像是在怨年纪明明比他大很多的男人怎么这么看不清现实,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他也并不是真的忘恩负义,但是他有他的计划、他有他的目标,他的似锦前程,他人人称羡的如花美眷,都是面前这人无法带给他的。他从小一直期望、追求的未来里就从没有把这个人放进去过。该散的时候就散,他付他银子偿还他的恩情,清清楚楚一干二净。可为什么眼前的人要这么纠缠不清?难道只是上过床就让他真得这么放不开吗?那些床第之语有谁当真过?这三年和他上过床的人多著呢,哪一个女人也没有面前这个男人这么死心眼!

“你纠缠我有什么用,我即将娶京城第一美女为妻,你以为我还会再碰你?马夫,我并不喜欢男人,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话吗,我说那都是年少轻狂,过去的我并不想在继续。我承认,你的肉体让我欢愉、甚至让我沈迷过,但就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把你留下!我要的是美丽的妻子,可以为我脸上添光、可以给我带来权势、可以为我生儿育女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像你这样的马夫。”

直标标的看著离自己五步开外,面带泪痕一脸怔然的男子,陆奉天继续张开那张削薄的唇:“是,你感情浓厚对我真情实意,这确实让当初的我得到不少抚慰。可如今,同样的感情,我的未婚妻子青仪也能给我,而她的小女儿态更让我喜欢。你问过我,问你和卞青仪我会选择哪一个。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卞青仪!只要我看不到你,你的事、你这个人我很快就会忘记。三年中,我频繁想起你的日子也只有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感情不能当饭吃,如果选择你,我将会失去眼前的一切。我穷过、苦过、受过罪,就因为如此,我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我能教训陆家人,我能让人尊敬,我能让人羡慕,也只因为我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说简单一点,当初的我只有你喜欢,就连刘婶也日夜期望我能飞黄腾达给她带来好日子。现在的我有很多人喜欢、尊敬、羡慕、害怕、妒嫉,我确实对你有感情,但是这份情还不值得我用现在的一切去换。你明白了吗?马夫!”

“明白……明白,当然明白……”像是从一场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一样,马夫狠狠地擤一把鼻涕,破颜而笑。

“来吧!别多说废话了,直接给老子一刀,老子下去找那死阎王算账去!问他是不是脑子糊涂了,竟把老子生得这么丑还穷!来吧来吧,早动手早了,等我下辈子投胎,变个有钱有势的狐狸精迷死你!玩够你了,在一脚把你踹开!我操!你等著吧!十八年后老子就回来玩死你!”

“我不想杀你,只要你答应我……”

“如果你不动手就给我滚开!你没听过好狗不挡路吗!”马夫粗著嗓子骂。

“你不会去见李诚兴对不对。”

“为什么不去?他小子又不像你小子一般没良心!嗤!陆小爷,你不要我、不允许我记你,咋连我交个朋友你都要阻止?你是我什么人呐你!”嗤笑著,抓起车辕上的积雪随便往脸上抹抹,用劲的搓揉几下,搓的脸红通通的。

“我不能让你去见他,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不能也不允许再留下任何威胁。”

陆奉天再次逼近一步,马夫嗤笑著挺起胸膛……

低头看著斜靠在车门上一边吐血一边嘿嘿笑的男人,昂藏八尺的男子喃喃道:“我想过很多种方法,比如废了你,把你关到我卧室后的密室,一辈子养著你。我也想过把你弄成白痴,养在府里。我真的不想杀你……,可我没想到你会偷听,我本来真的准备把你送到边疆小镇,以后也会时常去找你,我以为这会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听呢……,我特意说给别人听的话,结果让你都听见了……”

男子直起身,“我没想到你真的不会秘籍上的功夫,当初你过渡功力给我,所用的手法和秘籍上极为相似,我以为……”

“别了……,马大哥。”

黑色的身影宛若一抹幽灵,越去越远,直到淡淡的再也看不见。

受伤的男人不停的笑,嘴角边的血连擦都不擦。笑到后来整个身子都弯成了一团。

看似无情却有情的飞雪像在安慰男人一般,轻轻的落到他的身上,一点一点把他覆盖,温柔的雪花为了止住他的泪水,前仆后继的飘到他的脸上、眼角,一开始的被融化了,后面的继续飘来,直到那人脸上的泪滴都变成了冰粒。

马夫没能走多远,内伤、心郁、体虚、风寒、发热,几症并发,病来如山倒,硬是让马夫昏倒在一家离京城不远的农户门口。好心的农家主人把他扶进屋给他请来了大夫。还好马夫怀中的银票够足,农家主人也不用愁心付不出医药费,憨厚的主人尽心尽力的服侍病人,直到他能起身。马夫心怀感激,要付他银两,农家主人憨笑著只取了一两银子的食宿费,多了说什么都不肯要。马夫见他心好,便问他可不可以让他住到身体全好为止,农家主人笑著说大兄弟你尽管住。

这一住就是两个月。身上有钱,大夫也来得勤,好药补药不心疼的用,马夫的伤势亦逐渐好转。吃过饭,马夫跟主人打了个招呼,说去后面小河边走走。

“大兄弟,你身体还没好清,可不要累著了。等下我让狗蛋去扶你回来。”农家主人一边收拾饭桌一边说。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一家子了。”马夫温和的笑。

“你客气啥呢!你来了,我们一家子也沾了你不少光,你看那几个小崽子吃得油光嘴滑的!你平时让买菜买药的钱都剩好多,你又不肯要……”农家主人唠唠叨叨的,一个劲儿的念。

马夫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出门了。

小河很清澈,看得见底,春天到了,一片嫩绿,红红黄黄的春花也在河边开的欢畅,周围的景色显得颇为怡人。脸上早已敛去笑容的马夫走到河旁农家洗衣洗菜用来落脚的岸石上坐下。

小河的水缓缓流著,河里青色的小鱼优哉游哉的游著,清澈的河水映出一张凄苦扭曲的面容。

摸摸脸,马夫苦笑。

我明明都知道事实真相了,可为什么我还在幻想还在祈愿?是不是人都这样傻,还是只有我才放不下?明知他狠心,明知他自私,明知他薄情,可我竟然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只让人送封信来说声对不起,我大概都会毫不犹豫的重新接受这个人!

忽然想到师傅跟他说的个笑话。说从前有个穷人从一本旧书中得到一张藏宝图,这藏宝图后面写了一句话:这也许是一张假图。所有的人都告诉他这藏宝图不可信,不要为了寻找缥缈无踪的宝物而忽略现实的生活进而糟蹋自己的生命。可这个穷人也许是穷疯了、也许是想做富翁想做疯了,他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执意变卖所有的家产,开始寻宝。他在赌,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明知这也许是一张假的藏宝图,但他仍旧做著成为富翁的美梦,一天又一天的寻找。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就会幻想如果这是一张真的藏宝图的话。找啊找,找了整整三十年,直到他饿死的一瞬间,他仍旧紧紧抓著他的藏宝图不放,心想这也许是一张真的藏宝图,只是我没有找到而已。

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早点把那人忘记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一边却在心的深处等待那人实行昔日的诺言。

我也明白做人不能做的太无自尊,我也明白应该甩甩衣袖一切当过往烟云,我也明白做男人做到我这份上连我自个儿都想唾弃我自己!可是,天知道那天我是多想跪下来乞求他,乞求他哪怕是真的把我当小老婆、哪怕只是给我在心中留一小块地也行……

人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

小四子,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府中,为什么要让我感到你三分情意,那时候如果你说不想见到我,我真的可以笑笑转身离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然对我无情,又何必要骗我呢?我值得你骗吗?

也许你会觉得人都跟你一样,对感情说忘就能忘,任何东西都没有权力金钱来的重要。可是你可知道,世上的人并不是都像你这样的──有才有貌有野心想要多少真心都可以掬手捧来。这世上也有像我这样的人,长得不好看、没有多少学识、没有什么权力和金钱,不敢奢望太多,只要有人肯付出一点情,哪怕是拼尽所有献出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求得那人的一份情而已!

陆奉天,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不介意你拿我当垫脚石,可是你不应该玩弄我的感情,不应该明知我对你掏心掏肺却还拿假的承诺来骗我。你何其忍心!

小四子,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不甘心!

感情可以让一个人做糊涂事,但不甘心却可以让人做狠事,小四子,你玩了我就想这么甩开我吗?我马夫的感情就可以拿来那么作践?我喜欢你,想跟你开开心心的生活一辈子,所以我不会毁掉你。但是,你以为我会就这么乖乖的离开成全你?呵呵,那你就错了。老子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当年也是看你可怜才伸手拉你一把,你把我拖下水,弄得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成了晚上没男人抱就睡不著的兔二爷,你以为我会就这样学那些大情圣捧著一颗破碎的心离开?哈哈,不要让我笑了,我是个粗人,不会吟诗作唱叹我心伤,我既然认定你就不会放弃!

小四子,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后悔,后悔为什么那天不给我个干脆!不过,你也会很庆幸,庆幸那天没有真的要了我的命。否则,你就等著在地府和我作同命鸳鸯吧!哈哈!

又过了半个月,马夫知道再不走,那个人就要找上门了。在枕头底下塞了五百两银票,趁天未明,马夫收拾了行李驾著那辆马车悄悄离开了这家好心的农户。

一路有计划的乱跑,这个镇停留几天,那个乡养伤几日,带著游山玩水的心情,马夫三个月内跑遍了黄河两岸。三个月后,他来到长江边上。

算算时间,知道那个人大概已经急疯了,这一路上刻意打听,知道京城里皇子们似乎已经开始行动,听说六皇子在宰相卞腾云和护国将军陆奉天的大力支持下被当今皇上立为了太子,心想再不让那人找到他可能会出大麻烦,于是,马夫在江边的一个码头小镇买了屋子落了脚。安下身后,立刻给李诚兴修书一封。

信中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离开了京城,交待了自己现在的住处,但没有说明他为什么会匆忙离开护国将军府、离开京城的原因。他知道这封信除了李诚兴,肯定还会被另外一个时刻监视李府的人看到。

那个人大概很快就会追来吧。

二十多天后,马夫收到了来自李诚兴的回信。信中除了说他要来找他喝酒外,还顺便提到了陆奉天陪同太子出巡江南的消息。

呵,这还真巧!等暗探把消息传给他知道,要赶过来大概也就这几日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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