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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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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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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一章 天眼初开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二章 双修大法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三章 师门惨变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四章 青阳巨蛇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五章 剑仙传人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六章 太极阵势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七章 旧盟新友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八章 夜船云雨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九章 湖上斟酒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十章 少林逆徒
第一部 青阳羽士 第十一章 元元密境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二章 全真南下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三章 静室疗伤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四章 宗阳之秘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五章 贾府棋娘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六章 女冠受辱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七章 心魔初现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八章 幽幽离魂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九章 附体重生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二十章 奇石惊现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二十一章 太乙门下
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二十二章 销魂夜行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三章 怨憎聚会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四章 重回贾府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五章 丫鬟之死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六章 贾府夜宴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七章 合体之缘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八章 白鼠惊波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二十九章 四大奸人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三十章 碧落花魂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三十一章 金丹南宗
第三部 贾府风云 第三十二章 雀使门下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三章 惊魂之鼓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四章 灵山小剑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五章 玄武出关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六章 立主纷争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七章 东府少主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八章 凿壁偷光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九章 最怜小婢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四十章 抢亲双娶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一章 洞房花烛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二章 东府来客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三章 蛰变采丹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四章 筹划定策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五章 白鼠立功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六章 怨报上门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七章 父子相见
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四十九章 探病撩情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章 狼子亵母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一章 玉树后庭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二章 魂系双身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三章 玉业祖师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四章 圣女本尊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五章 母子孽情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六章 李丹重现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七章 奇石秘图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五十八章 花柱映月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五十九章 石牢悟机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六十章 春药焚身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六十一章 欢尝母汤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六十二章 飞脱牢笼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六十三章 灭门漳气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六十四章 蚊虫大阵
第七部 前尘有因 第六十五章 玉石结怨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六十六章 命门失守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六十七章 瞳中人影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六十八章 真武显形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六十九章 见身如感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七十章 阳毒异变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七十一章 指奸夫人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七十二章 藉酒问情
第八部 陈酒醉人 第七十三章 熟女破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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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
作者:古镛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四章 灵山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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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小婢应道:“是!”

转向轿后,提着个沉沉的行囊出来。

一童一婢沿丘而下,城隍庙徒众纷纷让出道来,两人穿越人众,来至阵前。那垂髫童子却像在地上找蚂蚁一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立定于西首一处巨石之旁,弯腰从行囊中取出一件里身披甲穿上,披甲之上,密密麻麻,闪着鳞片般的银光。

我问秃鹰:“披甲上是什么?”

秃鹰道:“奇怪,好象是剑光。”

垂髫童子披甲完毕,垂眉低首,似凝思什么,两只空空的手掌分置胸前,掌心向上,如捧物状,片刻,地面囊中几道剑光嗖嗖飚出,正不知飞向了何处,垂髫童子手腕一颤,掌心之上,已多了几柄短剑。

那垂髫童子倏地跃上巨石,叫道:“屈叔叔,你且歇一歇!”

方才惊魂鼓乍起之时,城隍庙一方似早有所备,不受其扰,白衣少年却受鼓声震撼,被那武将乘机发威,击伤了两名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即刻新来了两人替上,这回有所提防,依旧三人成阵,与他缠斗。武将以受伤之躯,激斗良久,身法渐渐慢了下来,显见体力不支,白衣少年们却并不趁势反击,倒跟着也慢下来,看情形似乎打算以此处战势,拖住众人,挨延时光。

此时武将听了垂髫童子叫唤,几次突袭,意图跃出阵外,却均被长枪阻回。

数柄短剑在垂髫童子双手中交替地抛掷不歇,他双掌一停,抛空翻飞的剑光刹时隐去,猛然高叫:“诸位小心了!看我灵山小剑!”(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一名白衣少年运枪有暇,纵声笑道:“要来便来罢,只管聒噪什么!”

垂髫童子短眉微皱,依旧道了声:“小心了!”

右手短剑一指,身背披甲,陡然嗖嗖声响,剑光如飞鱼群出,在空中一折,轻如乳燕,次序向白衣少年当头疾落!

白衣少年大惊,三枪齐跃,朝剑光迎去。阵外一名白衣少年飞临,一枪向武将猛地搠去!

武将趁机跳出阵外,哈哈大笑:“雷儿,看你的了!”

阵中四柄长枪,如醉酒一般,仰天齐摇。垂髫童子的众多小剑飞临上方,却是凝而不发,首尾相连,也随着枪尖摇动,情景极为怪异。

垂髫童子将手一摆,空中飞剑陡然变阵,一把把冷光森然横列,震颤不歇,垂髫童子运臂前挥,喝道:“放!”

众剑劈头盖脸,疾风骤雨一般,朝白衣少年迎面扑去!

众白衣少年喝道:“来得好!”

四道枪花一拢,布成紧密防线,只听叮叮乱响,被磕飞的小剑四方溅开,垂髫童子手在耳后虚提,磕飞的小剑如雀鸟归巢,纷纷回至身背披甲。却有几柄小剑,受力过巨,有的向城隍庙人众飞来,被武将等人护收,有的则跌落山石间不见。

纵然如此,还是有几道剑光,射穿防线,伤了两名白衣少年,一人被削去半边耳廓,一人捂身退后。

垂髫童子一出手,我便知道他纯以念力控剑,但像他这般小小年纪,居然能控御群剑,如臂使指,若非天资过人,实难办到。这般惊人的念力,只怕以御剑名世的仙剑门传人左小琼也远远不及吧?

正寻思间,忽见那伤退的白衣少年骤然转身,飞枪急掷,一道银光,激发奇啸,朝垂髫童子奔去。另三名白衣少年齐齐发动,掠身近前,挺枪攻击。

垂髫童子被飞枪突袭,闪身躲避,这一缓,已不及控剑拒敌,当下两臂一张,不退反进,手持短剑,扑身前击,他攻势如急风骤雨,暴烈惊人。眨眼之间,三名白衣少年立足未定,已受他无数刺击,尤可畏者,短剑乍实乍虚,一时就手,一时脱掷,不受剑身长短所限,三柄短剑,却如化身无数般,但见剑光凛凛,时刻都在白衣少年身周脸面险险擦过。

三名白衣少年手中长枪抖动,嗡然大响,总算逼退了垂髫童子一轮急攻。三人将身滑退,各自占定方位,与另一名增援的白衣少年,成四合之势。

一名白衣少年喘笑道:“好个小家伙,又狂又野!你也吃我一枪!”

长枪脱手,朝垂髫童子狠很钉去。

枪势猛烈,垂髫童子闪身急避。落空的枪尖尚未着地,被对面白衣少年挑枪一撩,枪身弹回。其它几名白衣少年如法炮制,如围击困兽般,四柄长枪此起彼伏,在阵中急掷高抛,只见漫天枪影,穿飞不歇。所幸垂髫童子念力极强,紧急时不仅能以飞剑架开长枪,甚至偶尔还能操控枪身,使其势缓,但终究挡不住连连飞掷,缓不出手来反击,在圈中左闪右避,颇为狼狈。

被逼到阵外的紫衣小婢撩拂袭扰,斥道:“无耻!几个大人对付一个小孩,好有脸面么?”

一名白衣少年笑道:“你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

另一名白衣少年喝道:“小心!”

在那白衣少年说话的空当,垂髫童子身后飞剑群出,如狂蜂一般,朝他扑击。白衣少年刚掷出长枪,手中空空,骇得身子不能逃动,身旁两名白衣少年见他危急,双枪齐至,替他挡击。

垂髫童子逸出阵外,突然掠上山头,群剑也掉头弃攻,遥遥随他身后。山头把守的一名白衣少年急忙跃前,意图挡住垂髫童子去路。

垂髫童子去势不停,群剑后来居上,越过他身子,呼啸而前,白衣少年见势不能挡,且退且舞,运枪护身,枪芒乍开,银光如屏。垂髫童子早飞身越过,又有一白衣少年把持要津,横枪阻击,垂髫童子举臂一挥,手中短剑银光方闪,散落于地面的飞剑嗖嗖飞窜,这一下却是攻了个冷不防,一柄小剑从白衣少年身躯透体而过,白衣少年仰跌在地。

山头众白衣少年齐声怒喝,从四下纷纷团拢,垂髫童子丝毫不惧,飞剑阵形虽散,漫天掠飞,声势更加惊人。

纪红书远远望见,惊叫了一声:“小七!”

华裳闪动,掠身飞来。

轿中一声轻叹,一道捆仙绳,越轿而出,蛇行电闪,眨眼缠上纪红书掠动的身影,帝君夫人道:“妹妹,此去无益!”

纪红书前行不得,挥绸回击,怒道:“我以涅盘心法,尚可救人一命!”

这时,山腰半空中,远远黑影乌集,渐渐传来群鸟噪噪之声。秃鹰猛然低喝:“我们走!”

头前脚后,将身“扑”出。

我随他身后,沿着林边掠行一段,跃出林外,只见夜袭者大声鼓噪,纷纷涌前,在接壤处拦敌的四名白衣少年,分出两人拦住城隍庙人众,另两人刚掉转头,欲往山头施援。

突听一声吼叫,一人骑着巨虎窜上山坡,挥剑截住了两名白衣少年。

我尚未看清那人身形,听秃鹰催叫:“快!跟上!”

从人群边沿绕上,两名把守的白衣少年刚欲阻拦,秃鹰喝道:“小三,小五!看清我是谁!”

白衣少年一楞,秃鹰与我携手掠过,坡地较高,视野开阔,我四下寻望。秃鹰道:“你找什么?”

我匆急中不再掩饰,急道:“那击鼓之人呢?”

秃鹰不由分说,道:“快随我来!”

我无奈只得跟上,却见秃鹰未向山头跃上,倒于山腰侧行,心中微诧,不觉举步紧随。

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喇叭状敞洞,内中空空如也,秃鹰一怔:“小乌鸦刚才明明还在的,转眼便溜了!这小贼最是奸猾,下回我捉住他,定要剥了他的皮!”

我心下失望,道:“也许还藏在左近?”

秃鹰闭目片刻,摇头道:“没有!奇怪,越近山庙,我的心目神通越弱,庙内好大的气场!”

我道:“难道他施遁术逃走了?”

秃鹰冷冷道:“一知半解!你还提什么遁术?道山森严,此山早被施咒禁闭数年了,否则东华派何须攻得这般辛苦?”

两人在洞旁逗留了片刻,无暇细搜,重又折向山头,听得上方乌哇乱叫:“你奶奶的,还不束手就擒,莫非真要爷爷我亲自动手?”

“将军庙小鬼,我雀使门下天军驾到,快些让道!”

“你还吃过我的奶呢,敢拦你姑奶奶?”

“哇,小鬼,你的飞剑不长眼,划破我羽衣,你赔得起么?”

“干坤无日,巽风无极!蝙蝠无翼,神功无敌!”

“幺魔小丑,竟相群舞,唉!世道人心,已然不古!”

秃鹰高声叫道:“是乌鸦、麻雀、鹦鹉么?雀使有令,你们全都听我号令,不可私自妄动!”

上头登时一片哗然:“呸,我乌鸦领头来此,为何要听你号令?”

“没错!我若不动,不被一枪刺死,便被乱剑射穿,岂非要我等死?你这是乱命!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偏要动,我还乱动!哎呀,小子你……”

“他说的是乌鸦、麻雀、鹦鹉,可不包括我喜鹊大人,你们都别动,就我大动,哈哈!”

秃鹰气得哇哇叫,且行且骂,绕过一丛矮树,跃过几处山石,仰望山头,已无遮挡。但见上方阵势大乱,半空之中,飞剑盘绕,时高时低,忽疾忽缓,杂有许多鸟雀,叽叽噪噪,或振翅避剑,或俯冲攻敌,没头没脸的,白衣少年与垂髫童子均身受其扰。

雀使门下众人,有男有女,有的宽幅彩衣,鲜艳醒目,有的羽衣垂身,着装怪异,看情形似乎刚从山腰左侧攻过来的,全都集于一侧,人多势众,将白衣少年的阵形压往另一边,有的打得兴高采烈,有的则立身不动,口沫横飞,指点江山,意气扬扬:“不对!高了,高了,赶鸟杆低些,就扫着他的脸了,唉,蠢材!”

“这小鬼是哪来的,控剑不错嘛,我很想收他作关门弟子!”

“啊,那是不是小四?小四枪法不错,又有进步了,我当年也指点了他几招,很有助益呀!若非雀使与将军闹翻,小四,你今日的成就不是这样了!什么?他是老二?这几年怎么没长个?”

一名年纪稍长的白衣少年一面控枪拒敌,一面鼓气高叫:“师娘!你再不约束这帮手下,我们可不客气了!”

山下轿前,一道白影与紫影飞快掠动,追逐缠斗,一会儿身临空中,彩绸绳影,姿态耍妙,如飞仙鏖战,一会儿降落地面,玉掌对决,身腰纤转,如二美争风,虽无声息,激斗甚烈。

纪红书绕近城隍庙徒众,长绸一卷,从一人高执的火把中,接引出一团火焰,朝帝君夫人攻去,捆仙绳迎头一鞭,火焰烟然霎灭。

“鹦鹉……”

纪红书缓得一口气,叫得半声,又被帝君夫人掌力逼住,无暇开口。

山头一个五彩羽衣女子接道:“雀使有何指令?”

纪红书且战且退,忽然没入城隍庙人群中,急道:“以我涅盘心法……救……小七!”

声音嘎然而止,显然又被帝君夫人缠上。

鹦鹉依令而行,四下寻找,望见山石旁伏着的一名白衣少年,忙奔去施救。

秃鹰踏石跃上,道:“如何?我说的没错罢,雀使有令,不得与将军庙这些小鬼为敌。”

“雀使没说呀,只不过让鹦鹉去救小七而已!”

“救人与打架是两回事,可以打完再救,救完再打!不可混为一谈。”

“乌鸦领我们来,不是要打群架么,不打小鬼,那跟谁打呀?”

雀使门下人多嘴杂,口中尤在强辩,却已纷纷罢手,间或还助白衣少年拦截近旁的飞剑。

如此一来,垂髫童子以一敌众,不时还受群鸟袭扰,登时落于下风。

忽听下方一声:“师弟莫慌!我来助你!”

那骑虎之人击伤了两名白衣少年,这时掉转虎躯,往山头扑上。那巨虎在山石一跃一窜的,眨眼赶近前来。

秃鹰身旁一个黑衣人嘀咕道:“哈,又来一小孩,还是个女娃!”

刚才听声音便觉耳熟,虎背那人的小脸被山头火光一照,我心里咯噔一下,险些失声唤出:“琼弟?”

此时乍见左小琼,让我心神大乱,热意盈眶:“她怎会突然来此?当然因她师弟的缘故。难道她已请出剑圣裴元度来救我师姐?为何在贾府没听到半点消息?即便我附体之后,宛若失踪,也应有人到贾府探问才是呀?”

垂髫童子乃左小琼师弟,既出乎我意料,又深觉本应如此。如非剑圣裴元度,谁人能教出这般出色的御剑弟子?

我怔立当场,呆望左小琼加入战团,棍剑在她念力操控下,指东划西,纵横挥阖,威力更甚之前我所见,想是亭中奇遇后,经过这段日子吸纳,使她功力大有提升。

两名御剑门弟子并力一处,如火上浇油般,飞剑之势大张。左小琼虽只身携一剑,但棍剑奇锋莫撼,变幻无常,又剑沉势猛,偶尔里挟周遭小剑,更生异变,令人防不胜防。垂髫童子得师姐之助,心无旁骛,飞剑驱动自如,灵如活物,愈加锐不可挡。

众白衣少年阵形难守,纷纷退后,已被逼至庙前。虽有雀使门下几人看得手痒,挑杆飞羽,出手相助,也不过暂时遏制左小琼两人向前脚步,改不了挨打的局势,偌大一个山头,竟被两名幼童一番大闹,眼见便要失守。

“咚!”

“咚!咚!”

方才停歇许久的惊魂鼓忽又响起,虽子夜已过,不再有摇撼魂魄之威,却是奇怪,雀使门下带来的群鸟,闻声如受驱策,奋不畏死,纷纷向白衣少年扑击,啄目叼鼻,令人骇然生惧。

乌鸦嘬唇作声,连连召唤,群鸟毫不听命,扑击如故。

秃鹰哈哈大笑:“你败给你弟弟啦!”

乌鸦不知内情,白眼一翻:“你胡说什么?”

秃鹰冷哼一声,口中叫道:“这回你跑不了了!”

足尖一点,纵身向左侧一丛矮树扑去。

我心知他定是找到了那击鼓的小乌鸦藏身之所,忙跟了上去。

谁知秃鹰去得快,回来更快,“啊”的一声痛呼,身子被击飞而回,越过我头顶,倒向我身后。我吃惊之中,瞥见矮树间人影掠动,转瞬不见。

秃鹰倒地撑身,大叫:“那边有伏兵!他娘的东华派贼子,竟敢偷袭你爷爷……”

雀使门下纷纷涌前,羽箭、小刀、石头、断剑、飞枪、树根、烂泥、臭鞋……密如骤雨,俱向矮树丛中投去。一人抓无可抓,竟拉过身旁毫未防范的矮小同伴,提空掷去,口中喃喃:“人肉也是很重的……”

那被掷出的同伴,高空之中,手舞足滔,骂道:“你奶奶的,蝙蝠你这没人性的东西……哈,他们向庙里逃去了,啊!”

随着他痛声惨呼,身挂于树,只见数道人影从树边掠出,迅疾地扑向庙门。

与左小琼、垂髫童子对战的白衣少年,本就支应不住,又受群鸟突袭,更是溃如败堤,庙前混乱,竟被几个锦衣人轻易地攻进了庙内。

白衣少年齐声惊呼,再不恋战,纷纷转身向庙中追去。雀使门下众人、左小琼、垂髫童子等人,急于入庙看个究竟,也都互不相犯,纷纷跟进了庙中。

只余我与秃鹰两人,跑进树丛,四下寻望,只见地面凌乱,空无一人,听得树上一声呻吟,两人仰头齐望,秃鹰道:“小狂蜂,击鼓那人呢?”

树上呻吟道:“秃鹰,快来……帮我把刺拔出……”

秃鹰急道:“人呢?鼓呢?”

小狂蜂道:“比锦衣人更早……背鼓跑下山去了……”

我闻言一楞,这小乌鸦果然滑如泥鳅,事事抢于人先,方才那几个锦衣人,与他在一块,不知那读灵者是否也在其中?

秃鹰恨声道:“总有一天……”

跺了跺脚,也不理会小狂蜂咒骂不歇,径自向庙内奔去。

一根断枝恰好刺穿了小狂蜂大腿,我助他脱困下树,小狂蜂哼哼道:“小子,还是你最孝顺……”

我一楞,没料到他一开口说话如便此刺耳难听。

小狂蜂抚摩伤腿,呻吟道:“你爷爷我这腿呀……恐怕是走不得了,你还不趴下身,背爷爷我……”

只听了他两句,我早明白这小狂蜂为何惹厌众人,会被当人肉沙包投掷了!一溜烟,弃下他也跑进了庙中。

一进庙门,我便被秃鹰、乌鸦、蝙蝠等人团团夹围,正自不解,秃鹰神情慌乱,低声道:“被这天罗幡法阵遮蔽,我竟不知东府这些人早就来了。”

却听人群外一个声音道:“秃鹰,不要再躲躲藏藏了!我们在府中等你们半天,你们把大公子带到这里作什么?”

秃鹰强笑道:“这边路近!嘿……这个……风景也不错,总之,我们爱走哪条道,你管得着么?”

那人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我视线被众人遮住,只听庙中打斗激烈,不知情形如何。

庙外此时一前一后,掠进两道人影,却是纪红书与帝君夫人两人。

乌鸦苦着脸,悄声道:“这下可好,雀使要脱衣骂人了,大家快打起精神,迎头承接!”

果然,纪红书立身方定,酥胸连带两肩罗衫微微掀动,历声道:“秃鹰!你们一大帮子,呆站这干什么?”

众人寒噤无言。

纪红书横扫众人一眼,忽道:“白鸽呢?”

乌鸦低腰陪笑道:“刚才还看见她帮鹦鹉救小七呢。”

纪红书又叫:“鹦鹉!”

鹦鹉挤出人群,嘻嘻笑道:“属下在!雀使,白鸽不喜看人打架,扶小七上东府养伤去了。这是白鸽从总教中带回的信函,她托我转交,请雀使查收!”

纪红书面带寒霜,伸手接过。

东府那人打断众人,冷冷道:“雀使,你可辛苦啦!”

纪红书“噢”叫了一声,抬头望去,似乎才看清那人,面皮微红,道:“吴七郎,你们怎么也在?”

那被唤作吴七郎的人道:“这里这么大动静,能不过来瞧瞧么,幸亏是来了,不然在府中坐到天亮,也等不着你们。”

纪红书强笑道:“这个么?这边路近……”

吴七郎冷声一笑。

秃鹰急忙打断:“这个我方才已跟他说过啦……似乎不宜重复。”

纪红书老脸一红,狠狠白了他一眼,正欲发话,突听堂中争斗情势生变,呼喝发声,众人齐掉头望去。

人群稍稍松动,尤其是蝙蝠那身腥臭的黑色披风移开,我浑如重见天日,呼吸通畅,暗道了声:“谢天谢地!”

此时看清庙中厅堂甚高甚阔,虽容数十人不觉局促。厅中四壁,皆垂悬一道道贴满符咒的青幡,而厅堂正中,一张供桌之后,黄色幡布密如幔帐,四面遮围。幡布之内,应是那将军“长眠”之所无疑了,只不知里头是床榻还是棺木?

黄幡两侧,各有两名灰衣人守护。右首前方一人,相貌古峻,面上似讥似笑,正朝纪红书望来,看情形,他正是适才发话的东府那个吴七郎。

厅中左侧,众白衣少年正持枪与左小琼、垂髫童子对峙,巨虎摇尾呵欠,卧趴一旁,此时双方并未动手,皆朝供桌前侧望。

供桌前的大堂中央,三名锦衣老者正与三名灰袍人捉对厮杀,锦衣老者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的一般,腰腹圆肥,背肩丰厚,运功之际,脸上尤带笑眯眯的神色,皆为憨态可掬的皓发长者。更让人惊异生笑者,三人的动作招式,扬臂退臀,抬足劈掌,全都整齐划一,乍一看,就像三名长者大袖飘飘、雍容转体,作回风之舞,哪像与人争斗?

而三名灰袍人却全然相异,身材高、矮、瘦各自有别不说,高者手长腿长,举动一顿一挫,力沉神静,矮者跳跃窜闪,攻如螳螂捕食,退如飞鸢纸鹤,瘦者面容枯槁,神情专注,如行将入土之人,却偏爱僵着面肌,有一句没一句的调侃:“啊,你这一掌,有羊臊之味,晚间究竟吃了什么?”

“三位子孙满堂,还抛头露面,出来厮混,不怕无颜见后辈么?”

“果然没有长进呀,三位名号由昔日的‘东华三秀’变为如今的‘东华三贤’,手上工夫,却还不如三十年前,这些年活到牛身上去了吗?”

一位锦衣老者忍不住喝道:“关西魔,你这脏口病几时能改?十年前你的模样瞧着便要入土,怎么现如今还赖在世上?若是无钱购置棺木,我可施舍你几文呀!”

那叫关西魔的灰袍人冷面慢声道:“啧,啧,真是有钱,看来你合家的棺木全买好了?有备无患呀,改日我上门替你合家送终,讨口丧饭吃吃。”

那身材奇高的灰袍人不满道:“管贤弟!损人勿及家室,说过你多少回了?──东华三贤!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你们仔细想想,扪心自问,三位算是得道高人,东华派也非屑小之辈,为何今夜乘人不备,袭扰我东府?究竟是何居心?”

三名锦衣老者却不应答,忽然齐齐低背摇身,双臂暴长,如肥鸭扑水,身子迭迭飞起,三人六臂于空中相连,转瞬相抱一团,越旋越高,激起狂风满堂。

“肥鹅也能上天,我这辈子头回看见!”

乌鸦举头赞叹道。

纪红书却面色凝重,对位于堂中左侧的帝君夫人道:“姐姐,何苦如此?”

帝君夫人抬视空中,口中道:“今夜除魔,我意已决,妹妹不要再添乱了!”

“云龙三变么?未免太老太胖了点,还能有当年威风么?”

关西魔冷言未毕,一掌击地,身子冉冉升空,朝空中旋着一团的庞然巨物追去。

“小心!”

几名灰袍人举头叫道。

关西魔飞身方近,空中旋影里陡然分出一臂,勾指凝成龙爪,照头便是一击,长臂一闪即没,旋飞如故。关西魔升势未歇,挨了神鬼一爪,大叫一声,扶头仰跌,闭目倒地。

帝君夫人捆仙绳一挥,在半空幻为龙影,捆仙绳一缩一放,鞭击声炸响,凝身于空的那庞然巨物随之一震。帝君夫人绳姿矫若飞龙,掉头朝左首扑去。空中三人如受感应,抱成一团的身躯纷然舒解,三人连臂拉成长长龙身,也朝左首扑飞。

当首锦衣老者掌劲过处,壁上垂悬的青幡一道连着一道,纷纷炸响,碎片四飞,龙身绕殿一周,四壁的幡阵转瞬告破。

纪红书斥喝一声,彩绸急吐,缠上捆仙绳。帝君夫人笑道:“就知道你会忍不住,可是云龙引动,拦也拦不动了!”

当首锦衣老者口作龙吟之声,呜呜如泣,足尖在壁上一点,龙姿回首,又向堂中黄幡袭去!

“过分!过分!真当我东府无人么?”

东府那吴七郎略一侧身,抢过白衣少年长枪,一抖手,银枪急射,拦击龙身。

三名连成一体的锦衣老者虚空一跃,龙身摇摆,长枪从足底飞过,穿壁而出。

灰袍人纷纷凌空跃起,群力围攻。龙身摇头摆尾,龙首威力最巨,击伤了两名灰袍人,龙尾掀动,亦颇强横,力抗数人,龙身却连中数击,终于支持不住,拖累首尾,痿身落地,三人兀自面泛痴迷,足蹈连臂,以抗攻袭。

吴七郎嗔目喝道:“还在做你们的龙身之梦么!”

一掌劈向两名锦衣老者两臂相连之处,却不料那处一弹,突如其来回击一记双臂同拳,吴七郎不由骇然跃避。

只听“噗噗”声闷向,几名灰袍人掌击锦衣老者身上,如中败絮。锦衣老者受之坦然,手臂纷颤,连身起伏,卸去了加身劲力。

“哇,好强的人肉沙包!百年罕见!大家一起上呀,不打白不打!”

蝙蝠兴奋地大叫,扑身上前,加入灰袍人战团,众人攻势如潮,手脚并施,眨眼三名锦衣老者挨了无数痛击,三人脚步踉跄,身如醉酒,嘴角沁血,滴染白须,却兀自挺立不倒。

我见了东华三贤如斯惨状,心有不忍。观神识心,此时我早知此三老天真痴憨,绝非读灵之人。

那身材奇高的灰袍人长臂一拦,道:“算啦,庄生晓梦迷蝴蝶……他们身在梦中,打死也是白搭,何必多伤人命?”

转身向帝君夫人道:“傅仙子,我们也不多留难,你领人自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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