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奔弛在林泰高速公路上。车窗外雨雾朦胧,透过雨刮器擦亮的玻璃,仍能看清高大的常青树像一个个威严的哨兵挺直在路的两旁,路中间红红火火的郁金花不畏冬日的寒冷,仍不失夺目的鲜艳。连绵起伏的丘陵小山上,一片片柏树、松树和其它各种树木在淅淅沥沥小雨的沐浴下,更显得油油葱葱,苍翠欲滴。成片的被成熟的果实压弯了枝头的桔柑树正散发着金黄的晖光。
车内形影孤单的省政协副主席史树友,仰靠在柔软的车座沙发上,已无心欣赏车窗外南国冬天秀丽的风光。眉头紧锁,眼神游离,一夜无眠的困乏笼罩在早已发福的身体上。忽地他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皮,很想休息一会儿,可心里却像有一只调皮的小鹿儿不停地在那里蹦蹦撞撞。
最近一段时间史树友的日子并不好过。原以为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已是铁桶一个,不会出任何问题,不曾想到这后院还真是起了火,而且这把大火正在漫延,极有可能烧到自己的身上。王名烈、罗林森这两个无用的家伙,简直愚蠢到了极点,竟然让石维民那个年轻人弄的手足无措,晕头转向,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泰平人和安居工程的塌楼事故导致了贺长生的自杀,本以为这事可以就此收场,没想到石维民、卫民生却借此事大做文章,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这年头谁也堵不住谁的嘴巴:泰平的盖子就要揭开了,腐败集团就要垮台了,风言风语,莫衷一是。本来不想再沾染泰平的事,无奈王名烈的一个电话让他如何也不能超然于事外了:史树友已被中纪委“双规”了,看泰平的喽喽们哪个还跑得掉?王名烈建议:来,快到泰平来视察,只要你史主席在新闻媒体上露个脸,看哪个还敢乱造谣?
史树友睁开眼睛坐正身体,望望路标,还早。抿了一口茶水,掏出烟来甩给前座的秘书小金和驾驶员小程各一支,自己点了一支抽了两口:苦,太苦了。史树友摇下玻璃将那支长长的软中华香烟丢到车外,然后摇上车窗,抿了一口茶水,含了一颗口香糖,又仰靠在沙发上慢慢合上了眼皮。其实他并没睡,他开始回忆昨夜与王名烈的通话,他非常气愤王名烈和罗林森不听招呼,但王名烈却死也不认账。
……
听了王名烈对泰平严竣的形势汇报后,史树友一开口就是几句苦口婆心的质问,“老王哪,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团结,要和气,遇事要冷静,要软处理,不能硬碰硬,激化了矛盾。你为什么总是听不进去呢?”
王名烈露出一脸的不解,“史主席,我不懂你的意思。请明示。”
“好。我问你,林家珍的车祸是不是你安排的?”
“绝对不是。我怎么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王名烈一口否定。(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不是你就是老罗干的。你让老罗听电话。我知道老罗和你在一起,我来问他。”
哈,有天眼?罗林森赶紧摆摆手,王名烈马上对着话筒,撒起了谎,“史主席,老罗今晚没和我在一起。而且他也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
“不是你们会是谁?是死了的贺长生?贺长生有那个胆量?就退一万步来说是他干的,没有你们撑腰打气,他也绝对不敢。这件事不但惹火了石维民,也惹恼了卫民生。卫民生曾给我打电话汇报过,他非常气愤,表示一定要追查到底,一定查出幕后操纵者。老王哪,这件事是干得最愚蠢的一件事了。”史树友根本不听王名烈的辩解,就认定是他们干的。
“史主席实在不相信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王名烈语气中充满着无奈和委屈。
电话里史树友好像已经洞察了王名烈的表情,“你不要觉得自己委屈。你们实在无法让我相信。就我和你通话时,你还在当面撒谎。”
王名烈不解,“史主席,请明示,我实在听不明白我撒什么谎了?”
史树友直接点破,丝毫不留一点面子,“罗林森就在你电话旁边,你偏说他不在。”
王名烈笑了,“史主席,哈哈,你怎么认定他就在我身边呢?”
罗林森一听慌了,欲夺话筒解释,让王名烈制止了。
“张春梅正在和任敏说电话,我知道她也在你家里,并且她是和老罗一起去你家的。好,这事不要再作任何解释了。继续回到前面的话题。我再对你们强调一次,再不能干任何愚蠢的事了。你们是市级领导干部,切忌不要和黑社会势力搅在一起,万一出了事,对谁都没有好处,到时谁也救不了你们。好好掂量一下利弊,好自为之,老王同志。”史树友语重心长。
王名烈马上表态,“史主席,请你放心,我和老罗绝对不会干蠢事。”
“好。但愿如此。那个贺长生怎么样?”
王名烈知道史树友想要知道什么,“史主席,请你放心。那小子临死前嘴巴子倒是封得很紧,除了全部交待了纯属他个人行为的问题外,只字未提其他人的问题。只是卫民生和石维民并不罢休,一直咬住几个工程不放。而且卫民生还悄悄去了一趟林城。胡一发至今还关在看守所里,这也是一块心病,就怕他时间久了抵不住……”
王名烈又详细汇报了泰平市直机关作风整顿情况,“……卫民生和石维民目前经常背着我和老罗开小会……明显地在防着我和老罗。”
“老王,人家要这么做,也自然会有人家的道理,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忍吧。”
“史主席,现在的泰平完全不同于你当市委书记时的那个泰平了,形势越来越不妙。省委对卫民生、石维民非常器重和支持。而且李康民书记还找石维民单独谈过一次话,可能是打气。我们的力量被彻底削弱了,石维民现在很猖狂,卫民生已完全站在他一边,唉……”
“这我知道。眼前,你们一定要高姿态,息事宁人,能解脱尽量解脱,其他别无良策。至于省委和康民书记那里我会尽力做工作。对你们的事我决不会坐视不管。”
王名烈不无感激,“谢谢史主席的关怀。我还有一个想法,请史主席务必考虑一下。”
“好。你说吧。”
“目前泰平谣言四起,不但造我和老罗的谣,还造了不少史主席的谣。说什么你已经被中纪委‘双规’了,正在接受调查处理……”
“哦?还有这种事?你的意思是?”
“请史主席务必来泰平一趟,露个脸儿,越快越好。先压住谣言,稳定人心。”
“那好吧。明天上午我就过去一趟。”史树友先沉默了一下,然后很快作出了决定。
……
好像快要到泰平了,史树友睁开眼睛朝车外望了一下:鬼天气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空依然是薄雾蒙蒙的一片。宝马车驶进了泰平环城高速公路,很快就到了高速公路出站口,卫民生、石维民和市政协主席正站在路边迎接他。
“史主席一路辛苦了。”卫民生已伸出一只大手,满面笑容地向下了车的史树友走来。
“没有什么好辛苦的。我是轻车熟路,大冷的天,你们还迎接什么?未免太客气了吧?哈哈哈……”史树友也是满面笑容,与市上三位领导热情地握了手。
“省上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应该的,应该的。”石维民说。
“哈哈……史主席,你搞突然袭击啊?上班才接到省政协办公厅的通知,这么快你就来了,怎么的也得留点时间让我们准备一下汇报材料啊。打算怎么安排?”卫民生问。
“政协就是一个视察,还要准备什么汇报?随便看看就行了。干脆这样吧,上午还有一点时间,就去民生办公室随便聊聊,维民同志你们忙你们的。下午看看石化城二期工程建设。晚上,我找一两个同志谈谈话。怎么样,各位?”史树友干脆利索。
“行。按史主席的指示办。维民,你们干脆去忙你们,上午我陪史主席。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下午再陪史主席视察石化城。好,请史主席上车跟我走。”卫民生也是非常干脆。
下午的视察是个重头戏。卫民生、石维民、市政协主席,还有王名烈、罗林森等市上领导都到了石化城,陪着史树友参观了石化城二期工程建设工地。报社、电视台的老记们依然是跟前跑后地忙乎了一阵子。
晚上的活动依然是史树友的计划之中,但原定的内容已经作了一些改变。
江天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王名烈、罗林森坐在沙发上品着茶,抽着烟,满脸挂着灿烂的笑容。史树友确实是位好老大,为了兄弟们的事,昨夜一个电话今天人就来了。纵观下午的视察言谈举止,依然是神采奕奕、不失大将风度,一下子就左右了局势,压住了石维民、卫民生的嚣张气焰。
“史主席,下午你视察化工城的新闻刚才泰平电视台已经播报了,真是神采飞扬。明天泰平日报和晚报也少不了是头版头条了。我看谁再敢乱嚼舌根,散布谣言了?史主席,你看泰平频道没有?”罗林森抢先开了口,欣喜异常。
史树友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开心与欣喜,低着头抽着烟,不停地走来走去,答非所问,语气似含一种讥讽,“下午,我在卫民生办公室里……倒是看到了另外一条新闻。很有趣,但也让我感到十分气愤。”
“史主席,你看到了什么新闻?”王名烈问。
“一张攻击石维民的小字报。”
“哦?什么小字报?”王名烈明知故问,又白了罗林森一眼。
“滑稽,无聊的动作。纯粹的小儿科。”史树友表现了明显的不满。
“史主席,那张小字报什么内容啊?”罗林森故作镇定,依然是明知故问。
“可惜我没有拿过来。如果你们想要知道,可以亲自去民生书记的办公室去看一看,我想,奇闻共欣赏,他不会保密的。小字报是一首打油诗,卫民生和了一首。我看写得比那一首好得多,强得多。我让他复印了一份,你们可以好好看看,好好学习一下。他和的这首实际上只在原来的那首上改了几句话,改了几个字,但看后就是比那一首让人感觉舒服得多……你们好好看看吧。”史树友停住脚步,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丢在茶几上。
王名烈拿起那张打印纸,罗林森马上凑过来,两人一起看起来。
……
寒冬腊月雷打冬
远方突降一大圣
自从来了石维民
泰平从此玉宇清
……
发展廉政两手抓
恶人遭殃好人行
坚决反腐正党纪
为政清廉得民心
……
老公自尽为哪般
苦了绝色好佳人
害人爱妻丢了命
作恶多端会报应
……
贼喊捉贼倒栽赃
从不贪来何收银
欲拉干股遭拒绝
白纸黑字有凭证
……
“这就是一个市委书记的鲜明态度,整首和诗的内容与那张小字报的内容截然相反,不知道你们二位有何感想?”史树友站在那里,狠狠盯了王名烈、罗林森一眼。
“这张小字报我听人说过,内容确实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而且这种手段确实不可取。”王名烈慑慑小声地作了评价。
“我不敢认定那份小字报就是你们干的,也不想问你们。有些话也不管你们是不是爱听,但我却不得不说,并且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们一些事情……”史树友缓缓地加重了语气,然后丢掉烟头,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又踱起了沉重的方步。
王名烈、史树并不答话,各顾各地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
“论年龄,石维民确实是个嫩秧子,你们可以生下他。但你们不要小瞧这个年轻人,我在泰平任书记与他共过事,你们两位与他相处的时间更长,许多事应该很清楚。我说两句毫不客气的话。石维民除了思考问题和工作方法稍显简单外,许多某些方面比你我还要强点。他来泰平两年干了两件大事,有目共睹,很得人心。他为人处事很有分寸,说明白话,做明白事,从不搞小动作,机关对他反映很好。也难怪省委和康民书记这么信任他……”
老大真的变了?为什么要尽长别人的志气,来灭自己的威风呢?罗林森心里既不服气又不理解。而王名烈也是皱紧了眉头。史树友并不计较他们的心理感受,继续踱着他的方步,继续说着他想说的话。
“他的业绩,你们有吗?他的人品,你们能比吗?他的生活作风上让人挑不出毛病,比一比应该感到汗颜。卫民生对石维民评价非常高。贺长生火化的那天哪个敢去看望他的家属?没人敢去,但石维民去了。真不简单,有人情味,处事人性化,这个年轻人实再让我佩服……好要让人评,坏不要把话留给别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做得那些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喜财好声,什么新鲜玩意儿你们都敢玩。哪像个市级领导干部?哪有一点老同志的样子?我也多次提醒你们生活要检点,要谨慎,要夹起尾巴做人,结果呢?犹当耳边风……”史树友显然动了情绪,越说越气愤。
罗林森有点坐不住了,走进厕所小解,史树友白了他一眼,也暂时闭上了嘴,又抽起烟来。室门出现了一阵长久的沉默。罗林森终于回到茶几边,史树友这才重新张开嘴巴。
“如果你们哪天出了问题,那都是因为我的错。错在过去我对你们太放纵,太包容了。我一离开泰平,你们就不行了,就沉不住气了。为什么总要和石维民过不去呢?人家不惹你们,你们还要惹人家,惹火烧身,只会彻底毁了自己……”
罗林森终于抬头来,狡辩了一句,“史主席……不是我们主动惹他,是他老挑我们的刺儿……”
“屁话!你如果身上没刺,别人如何来挑?”史树友火了。
王名烈赶紧拍了一下罗林森,强挤出一副笑脸,“老大,你别发火,都是我们的错,让你操心了……”
“什么老大?我不是你们的老大。少来这一套庸俗不堪的东西。我再警告你们一次,别再干伤天害理的蠢事儿,到时谁也救不了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
史树友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再也不张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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