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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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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小说章节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剑门
第二章 残兵之殇,风雨断肠
第三章 万劫不复,祸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闻剑,幽凝赤眼
第二卷 红螺染枫 第五章 剑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虽死犹生,烽火绝境
第七章 红螺之内,牵肠之丝
第八章 通幽曲径,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梦醒,夺舍龙息
第十章 狂歌策马,十步一杀
第三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风烟举,疏影横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动,无双将门
第十三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响屧凌波
第十五章 东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纲 第十六章 踰子之墙,明栈秋霜
第十七章 蛛纲天裂,刀中称皇
第十八章 北关七日,国破家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斩无双
第二十章 漱云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锋赤炼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戏,祸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红颜心机
第二十三章 恍惚梦觉,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剑出正气,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轨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险关易渡,悉断红尘
第二十七章 环刀夜炼,铸月补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当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过山黄貉,牵机赤血
第三十章 背水一战,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三十一章 天罗宝典,五艳妍心
第三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三十三章 佛入东海,阿顶山门
第三十四章 十方转经,越浦凤仪
第三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气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三十六章 乌衣暗行,别开蹊径
第三十七章 娑婆三千,子夜邪眼
第三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踪
第三十九章 腿似蝎尾,气若雷冲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恶三冥
第九卷 凌云三才 第四一章 思见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书
第四三章 此间少年,三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踪梵宇,天降佛图
第四五章 蓬门有盗,花径人无
第十卷 赤血神针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蝉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结草,宝刀神术
第四八章 见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断鹤续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枣花几度
第十一卷 亿劫冥表 第五一章 残针刺血,花庭玉树
第五二章 谁曰五绝,庄筌暗入
第五三章 鹊巢鸠据,虚室开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红索娇雏
第五五章 蓝田种玉,还君明珠
第十二卷 东海一镇 第五六章 势崩太华,剑如青灯
第五七章 用无所用,虎嗣龙承
第五八章 云屏雨幕,玉壑箫声
第五九章 五蛇为辅,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长亭
第十三卷 拔岳斩风 第六一章 夜战三方,虚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换柱,血涌流觞
第六三章 玄嚣八阵,伊梦黄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缘会,何与阮郎
第十四卷 八叶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鸟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馈君殊礼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节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现玄鳞
第七十章 鞭长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恶贯满盈 第七一章 三尸化旡,虚境断肠
第七二章 长街血战,玉可救亡
第七三章 天姿恶剑,盈贯罪商
第七四章 世间至恶,青梅绕床
第七五章 虫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圣愚不肖,鱼烂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锋芒
第七八章 为谁减枝,剎那空华
第七九章 风停柳岸,映日朱阳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罗场
第十七卷 七玄大会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惊风雨
第八二章 兽伏而出,蛇蝎心计
第八三章 灵剑穿心,腹生火齐
第八四章 苍天欲赐,衡门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谁曰可杀
第十八卷 桑木之阴 第八六章 孰为牙爪,孰为骨梁
第八七章 于征不信,自入罟网
第八八章 至诚无碍,心若镜台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帐,啸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蚕覆,唤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报琚,人鬼殊异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惧
第九三章 泪映红妆,怜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国应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轮瞽宗,隔世违命
第二十卷 世间至邪 第九六章 驱民为剑,刀血翼扬
第九七章 绿柳迷阵,樱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机暗覆,问道锋狂
第九九章 世无所制,圣佛遗愓
第一百章 离缘而聚,凝琼霜华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剑与君同,以心传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余,馈子千金
第百零三章 本我无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视,刃淬锋极
第百零五章 颠鸾锦榻,如不胜衣
第二十二卷 三乘论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风雷,八寒阴狱
第百零七章 义无反顾,其逾千钧
第百零八章 凝功锁脉,蚁聚蜗争
第百零九章 坛宇论战,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镜高悬
第二十三卷 造极之战 第百十一章 飞鸢下水,当者无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剑脉,伐毛洗髓
第百十三章 难陀现首,代战者谁
第百十四章 九诀三易,起手无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鸟散鱼溃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剑
第百十七章 千里秋毫,洿池罟现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缩,惊才绝艳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实,微尘洞见
第百二十章 秋叶几回,凝愁片片
第百三十章 子夜飞遁,鸿鹄鸣高
第二十七卷 换巢鸾凤 第百卅一章 翻羽难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羡,珠圆玉瑰
第百卅三章 往而不害,远引临非
第百卅四章 说时依旧,故土黄坏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维扬 第百卅六章 残拳败剑,寰宇无双
第百卅七章 血云锋起,其战玄黄
第百卅八章 偷龙转凤,冷鑪红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无首,岂子独伤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梦惘
第二十九卷 前尘如梦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问盗以赃
第百四三章 君如不归,苍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惊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三十卷 四极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长据,如见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梦
第百四八章 旧游安在,雾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倾墨入海,歧生孤龙
第百五十章 弥恨洗冤,孰轻孰重
第三十一卷 冷炉开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贾,此身难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气周流,香卷云收
第百五三章 毫釐之差,满盘尽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矫矢腾空
第三十二卷 枯泽血蛁 第百五六章 笼鸟掩借,伽蓝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兽见皆走,丝萝何寄
第百五九章 谁应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红纷纷,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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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作者:默默猴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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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于郁小娥,堪称恶梦重现。

突破禁道的防护之后,鬼先生以大队迅速制压了八部分坛。

明火执杖的数百名彪形大汉破门而入,将天罗香弟子从被窝里拖将出来,于各坛觅广间集中囚禁,迎香副使以上,则押往居中的半琴天宫;如此,只须留下少数的金环谷人马看守,用不着分散大队,至众人浩浩荡荡开入天宫时,金环谷一方仍保有七成以上的兵力,对付驻守天宫内的教使及仆妇等足矣。

来得及察觉并出手抵抗的,不过寥寥,持续的时间也相当短暂,纵有顽抗者,很快也在悬殊的人数差距之下,不得不弃兵投降。雄踞一方、威镇东海的黑道魁首天罗香,便于星垂四野的夜幕下寂然沦陷,莫说血流成河玉石俱焚,就连掀倒的灯苗烛焰都没烧起一盏,说是“束手就擒”似乎并不为过。

郁小娥非常瞭解林采茵──虽说唯一不解处便教她重重摔了一跤──当耿苏逃入禁道、鬼先生唤出埋伏兵马,她便知大势已去,眼下重要的是先活下来,才能说得上“以后”鬼先生似无杀己之意,只恐耳畔有贱人挠风。郁小娥盱衡形势,完美演绎出令林采茵满心舒畅的顺服姿态──对林采茵下跪磕头、甚至哀声求饶,不过徒然令其生疑罢了,内四部与外四部的不合就像刻进了身子里,是胎里带的,心不甘、情不愿,又不得不然的无声俯首,毋宁才是此刻应有的表情。

郁小娥做来一点都不难。她为自己没在禁道里,甚至是在定字部分坛时一刀捅死林采茵,心底不知自骂了多少遍。那样的悔恨浓如烟膏,想拌还黏箸子,轻轻一搅便涌出扑鼻的恶臭,中人欲呕……但这些林采茵不会懂,所以看不穿。

果然那婊子带着征服者一侧的高傲姿态,冷笑着糟蹋她几句,注意力便转到他处去了。

郁小娥随大队穿过甬道,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在鬼先生眼皮子底下集合定字部上下人等,命其迳入偏厅,取铁炼牢牢锁起窗门,另四位身带教职的手下则携与同行。她自掌坛以来恩威并施,定字部诸女深夜见大批外人入谷,固然惊疑,在她井井有条的指挥下,仍是依言就位,即被囚于偏厅内亦无人兴乱。

鬼先生叹道:“代使御下,令人大开眼界!给你一支兵马,怕能上阵打仗啦,未必便输慕容柔。”

左右皆笑。郁小娥没忘了自己此际的身份,离阶下之囚不过一线,未露丝毫不忿,敛目垂首。(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主人不弃,当效犬马。”

鬼先生点点头。

“你这等人才,须得天罗香死光了整批的护法教使,才有上位的机会,冷鑪谷落得今夜这般下场,实不意外。

“从今天起,你便是正式的织罗使啦,毋须代理。这两天你给我提份清单来,看外四部的教使职缺,有哪些合适的人选。这些人以后都得要在你手下当差,莫选拍马逢迎的无能之辈。”

周围本有些还在笑的,这时才收了笑声。林采茵抿着一抹甜丝丝的笑瞇眼瞅她,眸中却无一丝温润之意。

“……多谢主人。”

郁小娥福了半幅,想起无论鬼先生是认真抑或试探,这时若不露喜色,难免受疑,身子微微发颤;再抬头时,已是一副喜不自胜、又苦苦按捺的模样,待与林采茵目光一触,复又低下头去。

鬼先生正欲迈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道:“我听说你养了批绿林豪杰,明儿都让他们移驻谷中。当中有身手好的,一样造册呈上,我用得着。”

“是,小娥遵命。”

她垂手轻应,无比乖巧。四周的金环谷豪士至此才明白这名娇小丽人并非俘虏,任人狎玩轻戏;她不仅是主人的股肱,眼下还升了职,地位比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要高得多,不禁收起了垂涎睥睨之色,不约而同地让出道路来。郁小娥仍是一派俯颈敛眸的乖巧模样,并未有什么改变。

大队出得定字部,要不多时,余七部亦一一弭平,连刀剑呼喝声都不多,郁小娥猜想是黑蜘蛛暗中援手,出其不意地拿下了教使以上的领导阶级,推进得格外顺利。

众人簇拥鬼先生与林采茵进得天宫,占据了议事大厅;趁着豪士们四出拾夺,鬼先生摒退左右,迳入内堂,解髻梳发、重新结起,戴一顶饰有明珠凤翅、做工精细的金冠,换上了预先备好的乌绸开氅,两肩饰有布甲模样的织锦披膊,左胸以金线绣出蛛网图样,腰跨掐金长鞘的珂雪宝刀,既有武将之威风,又不失精致讲究。

鬼先生打点妥当,掀帘而出,不一会儿工夫,内四部的教使接连被押入大堂,大多披着睡褛,衣衫单薄,模样既惊惶又狼狈,白日里的高傲骄横全被打回原形,尽是二八年华的无助少女。

金环谷众豪士见状,怪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淫邪目光不住在少女们玲珑浮凸、几近半裸的青春胴体上巡梭,偌大的厅堂里顿有些闷燥起来,“骨碌”、“骨碌”的吞涎声此起彼落,空气中浮挹数百名鲁男子的汗臭与腥臊,为次第升高的体温一蒸腾,竟连夜风都吹之不散。

林采茵捏着手绢,巧妙地以薰了香的纱袖掩鼻,没敢说什么,倒是鬼先生待不住了,蹙眉扬声:“云总镖头何在?”

一名豹头环眼、蓄着短髭,面上刺有一行金印的劲装汉子越众而出,抱拳应答:“云某在。”

“有劳总镖头,先带弟兄们出去,锦带以上留下。其余人等就地歇息,勿要喧哗,也不许擅离,骚扰天罗香的姐妹。若有违者,你且看办。”

金环谷将募来的江湖豪士分作五等,发给锦、青、玄、赤、褐五色腰缠,最高是锦带,最低则系褐带。翠十九娘秘阁出身,武功非其所长,分等只为易于管理,高低多半看的还是来历,如陈三五出自郸州龙妻观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派,纵使身手了得,也只系得玄带。

被称为“云总镖头”的汉子名唤云接峰,出自央土武学名门通形峰,一手“通形势掌”沉雄巧变,算得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当年艺成之后,云接峰受聘于东海首屈一指的镇海镖局,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总镖头之位,某次护镖时与人相争,纠缠之下,失手打死对方。

这种事在道上可说是司空见惯,况且亮旗喊镖之后,对方仍撕脸破盘,执意动手,按江湖规矩,直与劫镖无异,本是打死无怨。岂料对方家人一状告上府衙,镖局东家听说新到的镇东将军不近人情,恐受牵连,不肯花银子打点,云接峰遂被捕下狱,坐了几年黑牢,仇人仍不罢休,买通衙中押司,将他提了给北关派往各地死牢拉丁的“两生值”不由分说刺上金印,押送北方。

中途,领兵的官长见他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探听之下才知有冤,不忍他在北关了此残生,安排在距东海最近的一处草料场里,三年后以军伕除役,还领了笔薄俸。

云接峰离开军伍赶回东海,等待他的却只有妻离子散、家业无存,人生至此无味,最终流落街头,潦倒待死。十九娘素闻央土云氏及通形峰的名头,知此人应有大用,这才将他带回了金环谷。

云接峰与“目断鹰风”南浦云等,俱是十九娘麾下少数搬得上台面的人物,所系的锦带不同旁人,上缀青玉,又称玉带。放眼金环谷之中,有此待遇者不过寥寥四人,相对于其他素质参差、良莠不齐的江湖豪士,无论武功或出身,都稳压旁人一头。

果然云接峰闻言一抱拳,回头沉声道:“走!”

也不理旁人,“泼喇!”

一振袍襴,率先跨过高槛。青带以降的金环谷豪士们虽不舍,想多看衣不蔽体的少女们几眼,掂量难当“通形势掌”一击,只得摸摸鼻子鱼贯而出,大厅里一下剩三十人不到,约与被押的天罗香教使相当。

鬼先生于丹墀之上环视全场,见郁小娥立于阶下,杂在锦带豪士之间,怡然笑道:“来人啊,给郁教使看座。”

天罗香群姝中反应快的,见定字部五人皆未遭捆缚,也不像穴道受制的模样,早生疑心;听得鬼先生一说,顿时明白是谁出卖了教门,无不扭过螓首,对郁小娥怒目而视。

郁小娥面色淡然,只说:“多谢主人。”

从容落座。携来的四名定字部下属立于身后,有的尴尬垂首,不敢与同门鄙夷愤恨的视线相对,也有目光空洞,僵如泥塑木雕一般。

郁小娥身旁隔了两张太师椅,置着昏迷不醒的染红霞与苏合薰,左右的锦带豪士受有严令,未得主人的许可,不得擅自碰触染二掌院的肢体身躯,为防她突然清醒、暴起伤人,刀出鞘剑亮锋,围得铁桶也似,看似礼遇,实则戒备极严。

大局底定,鬼先生笑顾郁小娥:“都齐了么,郁教使?”

郁小娥粗略一看,正想说没见哪几位,阁楼上又押几名少女下来,其中两人虽赤着白腻的雪足,模样狼狈,容色却明显胜过了其他女子,正是夏星陈与孟庭殊。

夏星陈粗疏惯了,睡梦中被人闯入闺房,连外衫都不及披,吓得从暖和的被窝里坐起,旋被一名九尺余的巨汉拦腰熊抱,臀上头下倒挂扛起,只能胡乱踢腿,尖叫不已,一身武功全然施展不出,就这么失手被逮,堪称内四部诸教使中最轻巧的活儿。

孟庭殊就没忒好相与了。

盈幼玉失踪之后,孟庭殊怀疑她为独占玄阳,带男儿躲将起来,夜里常潜入她房里搜查;查得累了,索性和衣小寐,连日来皆如此。林采茵指挥金环谷豪士逮人时,偏漏了盈幼玉处,只抓得孟庭殊房中侍女。

在一群仅着亵衣纱缕的俘虏中,衣着完好、仅赤双足的孟庭殊显得格外扎眼。

夏星陈连下裳都没穿,若非贪图缎面滑润,里着织锦睡褛没记得脱,此际光裸的下半身可就任人欣赏了;饶是如此,亦不及长裙曳地、襟纫齐整,咬着梅瓣般雪润唇珠的孟庭殊清丽挺秀。

她身量虽不甚高,却瘦得恰到好处,便算上层层衣里,看来仍十分苗条,衬与细颈尖颔,水一般的腰背,无论容貌身段,皆是场中诸女之冠。

鬼先生望了二姝一眼,见孟庭殊的左手捂着右腕,面色白惨,行走之间有些微跛,汗湿的发鬓黏于颊畔,咬牙眥目的模样既是不甘,又像忍着疼痛似的,不禁扬眉:“怎么回事?”

押下人来的豪士们面色都不好看,为首一名矮壮的光头粗汉啐了口浓痰,恨声道:“这小浪蹄子下手忒辣,为拾夺她折去两名弟兄,另有几人受伤。若非凤爷出手,只怕还要死人。”

他口里的“凤爷”指的是四名玉带之一的“云龙十三”诸凤琦,出身西山道九节鞭名门“九云龙”自将钢鞭改作一十三节,运使开来狞恶非常,十数条大汉等闲难近。诸凤琦不只钢鞭厉害,亦擅擒拿,孟庭殊定是被他扭脱腕子,才不得不束手就擒。

“小人也赏了她一记,可惜不抵张李两位弟兄之命。”

那人拍拍腰间板斧,呸的一声对孟庭殊怒目相向,犹不解恨。

“凤爷人呢?”

鬼先生蹙眉。

“还在搜楼子。”

那人笑了。“说便是耗子,也要将天罗香楼缝里的通通刮将出来,一头也不剩。”

众人皆笑。鬼先生也笑了,转头对孟庭殊道:“姑娘休怪。我手下这些豪杰都是鲁汉子,不懂怜香惜玉,非是有意唐突,忠人之事耳。”

孟庭殊右腕扭脱,疼痛难当,连左大腿上被斧刃抹开的一道沁血细痕,似都无有知觉;听这蒙面男子语气轻佻,气愤更甚,咬牙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莫要──”眼前一花,黑袍男子竟已来到身前,捧起她扭伤的右腕,轻轻转动,动作轻柔,竟不觉怎么疼痛。

她慑于男子鬼魅般的身法,一时忘了反抗,“喀”一声轻响,腕关已然复位,疼痛大减;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蓦轻,竟被他横抱起来。鬼先生单膝跪地,右手环过她的肩头,俐落地撕开她左大腿的褌裤,抹上药膏,再以随身锦帕里好,起身将孟庭殊放落。

“此乃帝窟五岛的金创圣品“蛇蓝封冻霜”不仅止血生肌,其效如神,伤愈之后甚至不会留疤,绝不损及孟代使的天仙美貌,请孟代使宽心。”

孟庭殊武功不弱,亦非任男子轻薄的脾性,过往出谷视察归顺的绿林组织,稍有不敬者,轻则刺目断手,为此丢了性命的更不在少数,实因鬼先生太过利索,根本来不及挣扎,直到离了他的臂膀怀抱、双脚踏地之时,才有些晕然,脑子里热烘烘的无法思考,只余杂识飞窜:“他……是男还是女?怎……怎地身上这么香?”

鬼先生负手重上丹墀,霍然转身,朗声道:“诸位姐妹勿忧,在下今夜入谷的手段虽激烈了些,却非天罗香的敌人,冷鑪谷既不是被对头攻破,也没什么奸细、反叛,而是教门真主回归,重领尔等,天罗香君临武林的日子不远啦,无论黑蜘蛛或正道七大派,都不能再与教门相抗!”

少女们面面相觑,比起这番天外飞来、云山雾沼般的莫名话语,对方说些“你们完蛋啦”、“老子强奸你们”、“天罗香从此是我的后宫”之类,可能还容易懂些。

孟庭殊到底脑筋清楚些,由心旌摇动间醒来,冷道:“哪个是真主?本门之主只有一位,是……”

“自然是我。”

鬼先生悠然道:“你若想说雪艳青,如今安在哉?天罗香千百年来固若金汤的防御一朝被破,你说的雪门主人在何处,有无现身来拯救各位?”

孟庭殊一时无语,俏脸上仍带桀骜,片刻才哼道:“未敢以真面目示人,算哪门子真主?不过是藏头露尾的鼠──”忽然失语,却是鬼先生拿下覆面黑巾,露出一张眉目疏朗、五官端正,充满男子阳刚气息的英俊面孔,嘴角扬起一抹潇洒不羁、似笑非笑的弯弧,犹如云破月来,直将满厅男子都比了下去。

孟庭殊料不到他说露脸就露脸,彷彿是自己一说便允似的,胸口怦怦直跳,面颊顿时烘热了起来,本欲转开目光,眼睛脖颈却都不听使唤。蓦听身畔夏星陈喃喃道:“……好帅喔。”

才突然省觉,摇了摇小脑袋,恨不得往每个目瞪口呆的同门脸上都抽一把,俏脸倏沉,厉声道:“成王败寇,胜者留存,本是武林争雄的不易法则!今儿我们认栽啦,你要怎的,我无话可说。然我教门千百年的传统之中,从没有男子当家作主的事,莫说你没待过一天的冷鑪谷、学过一招天罗香的武功,便以男儿之身,休想妄称天罗香道统!”

冷鑪谷一夜失陷,怎么想都和黑蜘蛛脱不了干系。孟庭殊料对方一意以天罗香之主自居,兴许正是黑蜘蛛倒戈的关键,横竖眼下输得不能再输了,此间不定藏有反败为胜的契机,否则胜负既分,还争个名分做甚?是以不能松口。

鬼先生不慌不忙,从容道:“孟代使恐怕不知道,雪艳青之师、教门的先代门主,便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罢?”

孟庭殊一怔,怒道:“你胡说!”

“何以见得?”

鬼先生笑道。

“先门主……先门主……”

她本欲抗辩,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位“先门主”一无所知,自她入谷以来,天罗香主事者一直是姥姥,再大点才知门主是不常露面的雪艳青;这位身量出挑、毫不逊于昂藏男子的武痴门主一年到头都在闭关,直到教门开始对绿林用兵,才较往昔易见。

孟庭殊这才惊觉:自己连“先门主是雪艳青之师”一事都不知道──倘若真有其事,非是男子信口胡诌的话。

天罗香不重宗脉,也未如其他正邪门派,依字辈排行区分长幼,除了极少数的特例,教内授艺的两造之间,不会刻意定下师徒名分。

“恐怕姥姥也没告诉你们,”

丹墀上的男子续道:“杀死八大护法、几乎毁灭天罗香的明姓女子,亦是先门主之徒、雪艳青的师妹,她与天罗香的过节,乃教内的派系、权位斗争,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敌人罢?”

孟庭殊无言以对,虽仍怒目相视,心底不无动摇。

莲觉寺一战失利后,教门内流传各种耳语,其中一项,便是“那贱人使的是本门武功”据说出自照拂重伤护法的使女之口,虽被方护法等严密禁止,最终仍泄漏了出来。

黑衣男子彷彿看穿她努力抑制的疑惑,露出俊朗笑容,和声道:“雪艳青并非真主,不过是姥姥为了私心,推出来掩人耳目的傀儡,此事护法们多半知晓,有的是不敢说,自也有同流合污,一意掩藏的。

“天罗香本有师徒传承,也区分字辈排行,讲究宗脉,与江湖上盛行者并无二致。是蚳长老为了掌握权力,培养亲己,才于近十数年间抹煞旧制,歪曲成法,造成如今不伦不类的怪异景况;若非如此,怎轮得到她中意的人占尽好处,余人却只能捡残羹剩饭吃?”

孟庭殊与夏星陈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盈幼玉,忽觉此人所说,未必不是道理。有了师徒便有宗脉派系,虽有嫡庶亲疏之别,要是太过厚此薄彼,仍不免受人非议。

但天罗香没有这些“包袱”资源的分配全操纵在姥姥手中,她看上的便拿得多,拿不到的人,亦无同宗一脉的师父长老出面代为争取,只能黯然接受。便在姥姥刻意培植的人里,彼此之间也没有上下相因的羁绊,人人只向姥姥负责,如左晴婉左护法失宠了,方兰轻方护法仍是姥姥的铁杆嫡系,不会为“师姐”抱不平;方护法指点过幼玉剑法,但盈幼玉不会以方系人马自居,永远只是姥姥的亲军……

鬼先生静静看着自己投下的这包硝药,在少女之间酝酿发酵。

并非所有人都像孟庭殊这样脑筋灵活、积怨甚深,然而一旦恶意成形,姥姥对她们做过的事,无论好坏,将有另一番令人发指的诠释。由内部崩解敌人、让她们彻底变成自己的一部份,毋宁是最高明的征服手段。

他满意点头,瞥了林采茵一眼,低道:“好生打点,我去去就回。”

林采茵碎步趋近,小声道:“我陪主人一块儿去。”

鬼先生笑道:“你想让我把场子留给郁小娥么?”

林采茵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咬着红嫩的樱唇,退到了一边。

鬼先生神采奕奕,抬头朗笑道:“我是不是空口白话,蚳长老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我与诸位决计不是敌人,而是因缘牵系、一脉相承,诸位日后便知,此际毋须忧虑。接下来,我将请林代使与诸位说分明。”

阶下夏星陈捧着烧烫的面颊,细声喃喃道:“……他是说姻缘么?好好喔!”

孟庭殊低斥:“你闭嘴!”

鬼先生遥眺着郁小娥的方向。“来人,送郁教使返回分坛,明儿再召集外四部众位姐妹,与她们详细布达。”

这话却是对她周围的锦带豪士说的。一名领头模样的金环谷卫士手按腰畔刀柄,躬身说道:“郁教使,请。”

郁小娥面色如常,起身朝鬼先生、林采茵行礼,顺从道:“小娥告退。”

偕四名手下离开,前后均有跨刀佩剑的锦带级豪士扈从,鬼先生看似待之以礼,防备之心丝毫不减,连瞎子也看得出。

不放郁小娥回去,捱到天明,难保外四部不会生变;然而以郁小娥在外坛的影响力,真要纠众反抗,纵无胜机,亦决计不能无血弭平。鬼先生要的不是空荡荡的死谷,在“七玄一宗”的大义下,谷中诸女将来都是他的部属,追本溯源,还比金环谷以银钱招募的杂牌军更亲些,折了哪厢都是损失,绝非上算的好买卖。

以节制外四部的名位拉拢,固是羁縻,但以郁小娥的野心,若太过自由放任,回头便要噬主,须得恩威并施,教她时时绷紧了皮,警醒惕励,才不致失了分寸。

鬼先生安排停当,忽瞥见后堂通道的帘幔之间,立着一抹乌黑衣影,正是黑蜘蛛的使者荆陌,明白时候已到,抱拳了作个四方揖,迳往后进行去。林采茵痴望着他颀长的背影,直到帘幔放落、袍角靴影都不复见,才恋恋不舍地回头,恰迎着阶下孟庭殊轻鄙的目光。

“看来,是我们错怪郁小娥啦。”

孟庭殊冷蔑道:“原来勾结外人的叛徒,一直都是你啊,林采茵。”

林采茵玩弄着胸前的大蓬鱼骨辫,瞇眼道:“庭殊,你怎这样说话?主人欲混一七玄,让千百年前一脉同出的手足骨肉,重新团结起来,此后天下五道再没人欺侮咱们。你是七玄,我是七玄,主人亦是七玄,何来反叛?”

孟庭殊“哼”的一声,抬起姣好尖细的下颔,冷笑道:“七玄是什么东西?我只知教门养我、育我,拉拔我成人,背着教门私通谷外之人,便是吃里扒外的畜生!幼玉失踪了,我还道是躲藏起来,如今一想,莫不是你下的暗手,好教外敌入谷之际,少了个扎手的点子!林采茵,天罗香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教你这般包藏祸心,背叛教门?”

林采茵微微变色,尚未还口,夏星陈却已转过头。

“庭殊,你们不要吵架,林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况且他……那人说话我觉得也有些道理,禁道不是哪个说进便能进的,领路使者放他进来,说不定与教门真有姻缘……呃,我是说渊源……哎呀,怎么会说错了呢?”

捧着发烧的面颊,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孟庭殊几欲晕厥,恨不得抽她俩耳刮子,可惜腕伤不便,怒气更甚。

“你脑子坏了么?外人入谷,是林采茵领的路!方才那女人是玄字部的领路使荆陌,你眼瞎了才没认出!那人扯什么先门主之事,全是避重就轻……你莫见他生得俊,魂儿都飞了,分不清曲直!”

“……他是挺俊的嘛。”

夏星陈委屈道:“况且,你不总说姥姥偏心,只对幼玉好么?他说得有理,若姥姥是幼玉的师傅,那我们的师傅呢?光姥姥有徒弟,都向着她,将来我们老了,谁来照拂咱们?我觉得换个好看又明理的男人当门主,似也不坏。”

孟庭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知道夏星陈蠢,万万没想到竟蠢到了这般田地,一口气冲上胸臆郁塞不出,差点儿咬牙“咕咚”一声气晕过去,踉跄退了小半步。

夏星陈忙不迭伸手,身子一动,丝褛下摆飘动,两条白生生的美腿若隐若现,细腻如顶级象牙的乳白大腿内侧掠过一抹晶亮水痕,蜿蜒直至膝间,其稠如薄浆,末端挂着饱腻的液珠,未被遽然而动的美腿甩落。

(这妮子……居然这么湿了!

眼前绮景无比香艳,说不出的诱人,露出这般淫态的又是平日相熟的姐妹,再加上窥淫的刺激与兴奋,孟庭殊粉颊胀红、耳根滚烫,怔然不过一霎,旋被涌上的狂怒所攫,左掌松开腕子,反手掴她一记!

夏星陈被打得莫名,孟庭殊气力未复,左手更非惯用,这下看似疾厉,劲道却有限。夏星陈捂着面颊,瞠目结舌,俏脸之上连红肿也无,甚至不怎么疼痛;顺着姐妹淘的视线低头,忽觉腿心里温腻一片,才知她看的是什么,正欲辩解,只听孟庭殊咬牙恨声道:“……下贱!”

夏星陈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心虚、惭愧、羞赧、恼怒……交迸之下,身子的反应还快过了思路,信手一推,推得孟庭殊微向后仰,本能举手遮护,一动却痛得蹙眉,又脱力垂落。

仓促间,夏星陈没想她伤了腕子,见孟庭殊肩臂甫动,意识到对方武功高出自己一截,平日对练时被压着打的恐怖记忆涌起,顺手一攫,恰捉住她肿起的手腕。孟庭殊痛白了俏脸,几欲跪落,左手忙一抓夏星陈的手臂,尖声道:“放手……放手!”

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夏星陈陡被尖嗓一唤,三魂都去了七魄,手臂一吃痛,掌中不觉加劲,见孟庭殊疼得眼角迸泪,所握之处又烫又肿,才想起她伤了手腕,赶紧松开:“庭殊!我不是……不是故意──”“噗”的一声轻响,娇俏小脸忽露出怪异的表情,低头一瞧,赫见半截剑尖突出胸膛,乌腻的血珠溢于锋缘,欲坠未坠,似将积汩,怎么瞧都觉扎眼,彷彿身体不是自己的,所见无比陌生。

“庭殊……好痛……好……好痛……我好冷……”

慢慢委顿坐倒,双手因疼痛与恐惧揪得更紧,唇面血色飞快褪去,茫然无依的泪水滑落面庞,彷彿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孟庭殊呜咽出声,虽想拉她一把,肿胀的腕子却不由心,只得跟着跪坐下来。

见夏星陈身后,林采茵随手拔出血淋淋的长剑,在大红丝褛上抹几下,仍抹不净血迹,嫌恶之色乍现倏隐,“匡啷”一声扔了剑,以白绢揩手,微瞇的美眸瞟向夏星陈褛摆掀开的腿间,透出的目光既冰冷又怨毒,隐有些疯狂,与她记忆之中的林采茵简直不是一个人,额际沁冷,也不知是疼痛抑或恐惧所致。

“啪”的一声,夏星陈趴倒在她斜坐的腿裾间,一股温热黏腻的奇异液感,熨着她光滑细腻的大腿肌肤迅速蔓延,宛如尿了身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夏星陈的血。

离体的鲜血以飞快的速度失温,片刻即凉冷浆涸,似能清楚感觉血液的形状份量。

孟庭殊极是好洁,本欲将尸体推开,未受伤的左掌一触夏星陈脑后,“呜”的一声,泪水涌入眼眶,不忍挣出右腕,想起此生与她作别的最后一句话,竟是“下贱”二字,轻抚着故友蓬乱的秀发,咬唇眥目,任由泪水滚落,一个字、一个字地抬头质问:“你凭什么杀她?”

林采茵回过神来,强笑道:“我是救你,庭殊。出手晚了,现下躺地上的,不定就是你啦。她掐你脖子呢。”

在场群姝终于明白:这是睁眼说瞎话,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此际也省得是她屈杀了夏星陈,只不知为了什么。

“还有,”

林采茵似乎心有不甘,抿着唇又补一句。“你不也说了么?这小妮子就是下贱,死也不冤。”

孟庭殊忆起她适才盯着夏星陈腿间的那股怨毒,忽明白过来,只觉既恶心又荒谬──你竟为了这种理由,夺走了同窗姐妹的性命!

星陈,对不住,是我错了。她心想。你一点都不贱。

你只是笨了点,又没用,但一直都是个好人,是……是好姐妹。若有来生,你要聪明些,别再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了,对你没好处的。

“林采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抬起头来,笑容冷蔑。

“我骂的不是夏星陈。此时此刻,在这冷鑪谷之中,哪有比你更下贱的?你不爱惜教门的栽培,拿身子供男人享用,也就罢了;引外人穿越禁道天险,出卖无数同门,也就罢了;为了你那幼稚无聊的嫉妒之心,连同门姐妹都能随意杀了,莫非你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几时像破布般随手给扔了,也不奇怪──”“住……住口!”

林采茵猛扯发辫,精致的五官忽扭曲起来,横眉竖目,宛若修罗夜叉,抬起缀蝶的绣鞋将两人踹倒,提剑一通乱刺:“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孟庭殊被夏星陈的尸身所压,逃都来不及逃,所幸林采茵怒红双眼,看也没看胡戳一气,悉数落于夏星陈之背,将她纤薄好看的背脊戳了个血肉模糊。

现场不只天罗香众人惊呆了,连混迹江湖、惯于刀口舔血的金环谷豪士们亦搅舌不下,见美貌温柔、说话细婉动听的林姑娘摇身一变,竟如恶鬼附身一般,无不倒抽一口凉气,暗忖:“能弄得这等疯婆娘千依百顺、俯首贴耳,主人的是有通天之本领!”

孟庭殊只短短尖叫两声,便咬舌强迫自己住嘴,瞪着疯狂乱刺的林采茵,像是看透了这人似的,虽骇得无法出声,眸光中的轻鄙、不屑乃至同情怜悯,犹如不息之箭雨,不住穿透溅起的温细血点,持续伤着林采茵。

女郎将剑往地上一拄,咻咻细喘,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挫败与不堪。

──一定……一定要教她比死还痛苦百倍、千倍,后悔曾这样对我!

林采茵霍然提剑,踏前一步,只不肯给她个痛快,颤着腕子没出手;见孟庭殊目光倔强,本想先刺瞎她的双眼,蓦地想起一事,染血的剑尖往她颊上轻抹,果然孟庭殊全身发颤,坚持不过一霎,终于别过视线。

“啊,我都忘啦,庭殊你最爱干净了,是不?”

林采茵微瞇着眼,柔声笑道:“这可是星陈的血呦,你们俩感情忒好,怎也嫌脏?”

孟庭殊身子僵硬,修长的鹅颈拼命后仰,却非担心她划花脸蛋什么的,倒像剑上挑着毒蛇青蛙,敢情是洁癖发作,恶心难抑;不过片刻,终如豁出去般,睁眼怒叫:“你要杀便杀!我才不──”蓦地眼前绽开一蓬粉雾,一股异样的腥甜钻入鼻腔,孟庭殊身子微晃,眼冒金星,立时认出是何物,凛道:“七鳞麻筋散!你……你干什么!”

“是我玄字部特制的七鳞麻筋散。”

林采茵露出浅浅梨涡,含笑纠正她。“配方与你华字部多有不同,就算你带着解药,也解不了这麻筋散。”

“七鳞麻筋散”乃天罗香独门的迷魂药,以七种毒虫粉末混合而成,八部又各有不同;玄字部用毒自来是八部之首,配方刁钻更胜七部,孟庭殊知她所言非虚,休说仓促间未携带解药,便是硬服华字部配制的解药抗毒,只怕药性相冲,适得其反,咬牙道:“你……你杀了我罢。”

全身软绵绵的,连说话都有些费劲,想咬舌自尽也使不上力。林采茵没搭理她,命豪士押一名仆妇取酒来,拍开泥封,不知往里头扔了什么,随手摇匀,笑吟吟道:“适才捉拿孟代使的,是哪几位大哥?”

喊了几声,才有四人推搪出列,神色警省。林采茵甜笑道:“几位辛苦啦。我这儿有点东西,给几位大哥压压惊,请上前来。”

为首那人正是与鬼先生报告的光头汉,犹豫片刻,苦笑:“林姑娘,不是小人信你不过,贵师门是江湖有数的使毒行家,不管林姑娘往这酒里投了什么,在场恐怕没人敢喝。林姑娘,您就饶了小人们罢。”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林采茵笑容不改。其实众豪士中,有不少垂涎她的丽色与温婉,对鬼先生之艳福是既羡又恨,然而看了夏星陈血肉模糊的尸体,恁是再怎么好色,尽都没了胃口,对她的恐惧远远大于一亲芳泽的冲动。

“小人麻福,江湖弟兄赏脸,有个浑名唤作“混江鼋””

那人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回答。他虽使一双板斧,却是横练排打出身,身板儿粗厚,因一头秃疮,脑顶寸草不生,得了个“癞头鼋”的外号,本人则自称“混江鼋”。

林采茵见他形貌猥琐,甚合心意,笑容益发甜美可人。

“麻大哥,这罈新醅粗酒算不得赏赐,会给人笑话的。”

她伸出纤长的食指往厅中一比,悠然道:“可孟代使就不同啦。她是教门内四部的菁英,不仅出身高贵美若天仙,更是处子之身,得了她的元红,还能功力大增……你说,这样算不算是厚赏?”麻福听得一愣,回头打量几眼,“骨碌”一声咽了口唾沫,把心一横,叫道:“既然如此,小人恭敬不如从命啦!”

束紧腰带大步上前,满满舀了一杓,仰天饮尽。

“林姑娘,小人喝啦,你待如何?”

林采茵道:“我将七鳞麻筋散的解药投进酒里,这药最吃酒力,一会儿发散开来,便即走遍全身,教麻大哥成了一名药人,全身之血都能解毒,恰恰是孟代使所需。”麻福听得露出苦笑。“林姑娘,你让这小浪蹄子吸老麻的血……这太不地道了罢?”

“吸血的效果最好,不过以孟代使如今景况,莫说咬出血来,怕连麻大哥一块油皮也擦不破。”

她瞇眼微笑,双颊晕红:“若是麻大哥不嫌烦,愿意流点汗给她尝尝,或往孟代使香喷喷的嘴里吐点唾沫,吃得多了,也能有点效果的。”

麻福眼睛一亮,终于明白这酒的好处,搓手嘿嘿两声,卷起了袖子。

“老麻且来试试,这小浪蹄子的嘴有多香!”

孟庭殊浑身僵冷,连想像都恶心得将要反胃,又悲又怒,厉声道:“林……林采茵!你要杀便杀,何必……何必耍这等花样!”

林采茵笑道:“庭殊,我们玄字部的七鳞麻筋散与你们的不同,半个时辰内若不能解,经脉不免受到损伤,元功涣散修为倒退,那是一定有的;拖得长了,怕手足不甚灵便,从此成了废人。”

孟庭殊魂飞魄散,怒道:“你──”那麻福却已来到身前,一捏她的颊颔,狞笑道:“小婊子!你杀我张、李二位兄弟时,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想得到会有今天!”只觉触手腻滑,竟比眼睛瞧的还要柔嫩细致,色心大起,一路顺着颈颔摸到锁骨,处子肌肤的紧致饱水,果非妓院的娼妇可比,连小巧的锁骨都是滑润润的,指尖如碾细粉,丝毫不觉骨硬。

他摸得兴起,一只魔手顺势滑进衣襟里,贴着肚兜上缘滑了进去,顿觉指掌之滑,乃平生仅见,孟庭殊的奶脯虽然细小,乳质却绵软得不可思议,乳峰下缘沉甸甸的,坠成了浑圆形状,手感不逊于沃乳,细致精巧犹有过之,彷彿全无毛孔。他忍不住大力揉捏几下,享受那嫩乳在掌中恣意变形、几要化成膏液流去的绵细,揉得孟庭殊呜咽出声,不知是因为疼痛抑或羞耻。

天罗香诸女看得激愤起来,纷纷起身,或斥喝或哀告,莺啁燕啭此起彼落,衬与孟庭殊含垢忍辱的呜呜悲鸣,意外地令人血脉贲张。

“林采茵,快叫他住手!”

“林姐……你别这样!”

“奸贼!你敢辱我天罗香门人,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都给我住嘴!”

林采茵愀然色变,柔荑一挥,锦带豪士们各出兵刃,将一众教使分押两旁,清出居间的场子来,只余麻贵与孟庭殊两人伴着夏星陈逐渐失温的尸体,上演那不堪入目的淫辱狎戏;有些手脚不甚干净的,将所押的天罗香教使或闭穴道或缚手脚,对着无法反抗的青春胴体上下其手,权作助兴。

蓦听一声清叱:“乘人之危,岂是男儿所当为!姑娘,你也是女子,怎能……怎能如此?”

声音虽弱,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霜凛,正是染红霞。她初初醒来,既不知身在何处,亦不晓所见何人,却见得厅中夏星陈悽惨的尸首、麻福之猥琐,以及孟庭殊的悲愤欲绝,此事不管放到何处,皆是天地不容,岂能坐视?

林采茵听得檀郎吩咐“不许任何人碰一碰她的身体”早已打翻醋罈,前金后谢掺作一处,咬牙振袖:“要你多事!来人,给我掌嘴!”

左右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林采茵索性撩裙下阶,仗着染红霞要穴被封,粗暴地捏开她的下颔,迳以手中染血的白绢缚口,冷笑道:“二掌院,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理会旁的?”

染红霞动弹不得,却无惧色,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望着她,英华与正气凛冽逼人,刹那间令林采茵生出一股自惭,胸中烦躁;别过头去,赫见一旁的苏合薰睁开眼睛,依旧是面无表情,无恨无悯、波澜不惊,彷彿眼里所见,不过顽石朽木,连动气的价值也无。

林采茵冷不防地甩她一巴掌,打得苏合薰嘴角破裂,渗出血丝。

“可没人教我不能动你。”

林采茵瞇眼一笑,压低嗓音:“你好好瞧着,一会儿便轮到你啦。”

忽地满场骚动,原来麻福将孟庭殊的襟口肚兜揉得奇皱,腰带更是早已松脱,领襟滑至臂间乳下,露出光裸浑圆的香肩,肤光胜雪,沾满麻福晶晶亮亮的口水,他竟将露出的肌肤都舔上了一遍。

女子缠腰不甚易解,拉扯之间,汉子渐渐被孟庭殊软弱的挣扎、忍着耻辱的绯红脸蛋,以及又恨又无力的悲鸣弄得兴奋起来,硬除缠腰未果,注意力转到薄薄的褌裤上,“嘶──”的清脆裂帛声落,将染血的裙裳裤管撕去,露出白白嫩嫩的下半身来。

孟庭殊不比股腴的夏星陈,小腹连着雪臀都是窄窄薄薄的,瘦不见骨,两条腿又细又直,骨肉匀停似幼女含苞,修长的比例却是不折不扣的成熟女郎;鬼先生替她里金创的手绢,将细直光滑的左大腿绑得微凹,出乎意料地显露一丝肉感,强烈激起男子侵犯蹂躏的欲望。

她下身的遮掩尽除,吓得尖叫起来,不断踢蹬:“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你……走开!呜呜呜……”

平日轻轻一蹴便能取他狗命,此际却软得像棉花,搔都搔不到痒处。麻福笑着让她踢了几下,头脸不避,随手一拨,将蹬来的细腿拨甩开来,露出腿心娇嫩的花唇。

孟庭殊股边剧痛,恐是麻福手劲大,这一拨竟扭了髋关,柳腰扭颤几下,却无力将雪莹莹的腿髀转回,倒像她自开了大腿,欲迎男子似的,左右怪叫不绝,直令她羞愤欲死。

麻福将她另一条腿扛上肩,大手探进腿心子里,粗糙的指头就着夏星陈的湿濡血渍,毫不怜惜地搓揉娇嫩的蒂儿。那处平日连孟庭殊自己洗浴,都舍不得多用点气力,此际却像被沾了砂砾的粗麻绳往复擦磨,痛得她纤腰扳直,匀薄的臀股不住僵颤,痛楚起初像火炙,后来又像是用刀生生刮去一层皮;末了已无半分知觉,对方指上的血到底是夏星陈或她的,连孟庭殊自己也分不清。

麻福欲火中烧,感觉指尖温腻,只道是少女动情,淫笑:“你这下贱的小浪蹄子!忒快就想要了么?装什么三贞九烈!看老子生生肏死你!”

七手八脚地去解裤带。

林采茵笑道:“麻大哥,你要给孟代使解毒呀!怎都是你吃她,也不让人家吃点。”

众豪士大笑。麻福邪火冲天,心中“呸”的一声,连肏了林采茵母女祖宗几十遍,不敢明着拂逆,灵光一闪,依旧是一手解裤带,一手捏开孟庭殊的小嘴站起身来,冲诸人笑道:“不好意思啊,兄弟现丑啦。自家人瞧自家人,千万别笑话啊。”

怪叫口哨声此起彼落,连原本被赶到外头去的青带、玄带豪士,亦都闻声围过来,廊庑间满满的都是人。“唰”的一声,麻福将裤子褪到靴踝间,胯下露出一条又粗又黑、刚毛硬卷的丑物,羶浓的男子体味扑面而来,光嗅着便觉肮脏,也不知有多久未曾好好洗过一次澡。

“孟代使,你加把劲吸,纵吸不出血来,老子心情一美,也喂你吃点好的,看能不能让你别做残废!”

说着下身一挺,满满地将那物事塞入孟庭殊的小嘴里,直抵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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