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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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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小说章节

番外篇 卡米莉安
番外篇 西隆
第一章 美少年平方
第二章 牧师与恶魔
第三章 不忠诚的佣兵
第四章 天真公主
第五章 找上门来的麻烦
第六章 傲慢的恋人
第七章 光明法师塔
第八章 胜利的失败者
第九章 不知归宿的吻
第十章 退休圣骑士和乡村魔法师
第十一章 精灵
第十二章 贵族舞会
第十三章 菲丽妮
第十四章 庇护所
第十五章 教皇试炼
第十六章 牧师的战斗
第十七章 角色扮演
第十八章 躲藏的爱意
第十九章 达安特城堡
第二十章 地下庭院
第二十一章 原形毕露
第二十二章 达安特事件的收场
第二十三章 少女的坚持
第二十四章 再入光明塔
第二十五章 遗忘酒
第二十六章 友情证明
第二十七章 恋爱傻瓜
第二十八章 熬药人
第二十九章 战棋游戏
第三十章 封印传承
第三十一章 复制学习法
第三十二章 雨里的小猫
第三十三章 少年的野心·困惑的爱神
第三十四章 交易场
第三十五章 魔法史上的一页
第三十六章 被忽略的告白
第三十七章 伦伯底狱堡
第三十八章 华盖之外的人
第三十九章 意外转机
第四十章 少女抱拥著的夜空
第四十一章 冰钥匙
第四十二章 攻心战
第四十三章 教父
第四十四章 神秘的访问
第四十五章 无所不知的囚徒
第四十六章 机关算尽
第四十七章 坠入天堂
第四十八章 神迹
第四十九章 金鲨号上的贵客
第五十章 温沙女王
第五十一章 钓鱼
第五十二章 废墟文明的废墟文明
第五十三章 一百分美丽少女
第五十四章 暗之传教士
第五十五章 圣域守护者
第五十六章 芬顿三大领主
第五十七章 识趣的朋友
第五十八章 舞池中的战场
第五十九章 纳瓦什危机
第六十章 学者的野心
第六十一章 情书事件
第六十二章 第一准则
第六十三章 费伦镇,邪盾盗贼团
第六十四章 斗气对决
第六十五章 牧师的善良
第六十六章 索多玛哨所
第六十七章 报复
第六十八章 精装小分队
第六十九章 战场动员
第七十章 不请自来的钥匙
第七十一章 红蕈区
第七十二章 观星台
第七十三章 分化、驱逐
第七十四章 女人的反击
第七十五章 秘密源头
第七十六章 夏菲
第七十七章 红帽子
第七十八章 乱局
第七十九章 流亡骑士的邀请
第八十章 红薰危机
第八十一章 寂寞之夜
第八十二章 害羞的殉道者
第八十三章 纳瓦什与安切洛蒂
第八十四章 侏儒城的守望者
第八十五章 古神的往事
第八十六章 牧师在荒脊
第八十七章 小侏儒叛乱
第八十八章 神圣帝国号科魔机
第八十九章 水晶球的秘密
第九十章 地下城末日
第九十一章 萨格拉丝隧道
第九十二章 雅希蕾娜的心
第九十三章 奇袭灰矮人
第九十四章 地下的小猫
第九十五章 寻找索多玛的足迹
第九十六章 宝藏惊变
第九十七章 夏菲的温柔
第九十八章 奥博
第九十九章 地底狼烟
第一百章 兵来将挡
第一百零一章 大迁徙
第一百零二章 种族进化·王国建立
第一百零三章 瓦勒之影
第一百零四章 纳瓦什之死
第一百零五章 布鲁诺哗变
第一百零六章 灰色舞步
第一百零七章 卡珊德拉三公主
第一百零八章 火焰契约的终结
第一百零九章 重返地上·分道扬镳
第一百一十章 暗流涌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教归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圣兰斯的门徒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密庇护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钱教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台前幕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红衣主教鲍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德容大圣典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雅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普雷妮常数
第一百二十章 游学阿穆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德容阿穆尔同盟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见阿贝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夏尔蒂娜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谋与背叛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王之约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泰戈尔手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王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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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作者:宅人
第三十七章 伦伯底狱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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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离开侯爵夫人府,匆匆逃回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吃晚餐,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闩上门。

没有什么可想的。一切都很简单,像他这般聪明,用指甲也能想清楚。但他完全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

黄昏过去,夜幕降临,转眼间,月亮已经探出了头。

兰斯只是枯坐在窗前,陷入了近于深度冥思的状态,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连自身的存在也感受不到。

这个晚上他唯一做的事,是派遣黑鸠亮羽到北城区寻找那个可怜的母亲。

他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对可怜的母子,全赖他们,他才在这虚无飘渺的世界上把握到一点真实,不至于永远逃避下去。

无论事情缘起是怎样,都已然发生,如礼天路上每一块青石板一样真切的存在。

昨天以前,她还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握著自己把柄的,对自己抱有不知是真是假的好感的领主女儿,但以后,他再也无能这样看她。

他夺走了她的第一次。不管她的身份怎样,她都已是他的女孩。

那么,他应该怎样对待她?(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事实很简单,要做出的选择也很简单,唯一要确认的,只是自己的心意。

兰斯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爱夏尔蒂娜。

如果答案是“是”,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的美丽,高贵,因为她主动靠近自己,因为自己吻了她,夺走了她的贞操?还是,因为雅希蕾娜的纯洁与天真留下的空缺,恰巧被她的泼辣与强势所弥补?

“她是不是爱我呢?”

或许她爱我,或许不是。她可能是个为了所谓自由,不在乎献身给任何人的放荡的女孩。佛朗兹子爵的话肯定有几分真实。

兰斯在心底相信,夏尔蒂娜不是那样的女孩。但她也从未向他表露过心意,无论牵手,接吻,还是发生了那件事,她都没有说出“喜欢”这两个字。这让兰斯有些茫然。她可以主动亲近男孩,大胆的做那些普通少女想想都会脸红的举动,却不能向自己告白?

为什么?是觉得没有必要吗?是因为害羞吗?还是有什么束缚著她,使她不能开口呢?

他举起双手,在苍白的月光中端详。

她的体温,肌肤的触感,汗水和气息,微弱的、无比哀怨的呻吟仿佛都还存留在掌纹之中。

现在,她在做什么呢。是否和我一样彷徨?还是兴冲冲的拉著那位无与伦比的老夫人,一起向葛朗台侯爵逼宫?

他试著回忆夏尔蒂娜的样子,幻想她在做什么。她的容颜已深深刻在他心里,一闭上眼楮就会浮现,但无论他怎样努力,她的表情总是带著哀婉,他无法想象出那副情景:她带著志得意满的神气,嚣张跋扈的告诉她父亲,甚至还有佛朗兹子爵,说她不能嫁给子爵,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爱的人,还和他同床共枕。

兰斯并不把他的想象看作证据,他认为,这只是符合自己心中祈望的自我欺骗而已。

一整夜过去,兰斯的思路没有丝毫拓宽。始终在“夏尔蒂娜真正的心意”这件事情上绕圈子,以致无法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天渐渐亮了,他觉得不能再沉迷于空想,非得做出个决定不可。

“好吧。”兰斯推开窗子,让冷空气侵入房间,“我今天就去问问她的心意。即使她耻笑我,告诉我一切都是自以为是的幻想,我还是会帮助她完成她的计划,尽管她可能已不需要我的帮助。如果她说她爱我,……无论如何,我对夏尔蒂娜做了那样的事,我必须要对她负责。不管她在不在意,我是在意的。若她肯喜欢我,我便喜欢她。”

兰斯下定了决心,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压力减轻,他觉得有些饿,开始四处找吃的,那些为了取悦雅希蕾娜而藏在各个角落里的零食。

兰斯丝毫也没有发觉,自己的结论是多么可笑。是否爱一个人,并不以对方的心意为转移。爱是非理性的。负疚心与斤斤计较的计算无法产生爱,反之,如果他爱她,即使她的付出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迟早会弃他不顾,他也一样会爱她。

天色终于全亮。牧师嚼著甜腻得过分的糕点,默默的等待时间。当第一个早餐小贩开始吆喝的时候,他就冲下楼,叫辆马车,跑到格雷堡去敲夏尔蒂娜的门。领主大人和佛朗兹子爵的辱骂和刀刃也赶他不走。

兰斯觉得夏尔蒂娜会答应他的,她一定会走向他,把头顶在他胸口,用温柔的声音向他抱怨:“你好过分!”

等了好久好久,窗外却始终安静,兰斯几乎怀疑天亮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等不及了,决定这就下楼去。早已穿戴整齐,对著镜子又梳理了一番,失眠造成的黑眼圈怎么也消除不了,可实在有失兰斯的脸面。不得已,又翻出了打算送给小雅的脂粉,自己擦了一些。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兰斯要郑重对待。

他溜出房间,蹑手蹑脚的下楼。鲍利又在肯特家过夜,两个女孩都贪睡,这时多半没起来。但小雅警觉得很,只要在楼下碰到店主,打一声招呼,小雅立刻就追下来了。

运气不错,店主并未像往常一样,在一楼打扫。牧师雀跃的跑到大门口,轻而快速的拉下门闩,推开门。眼前一亮,寒冷的空气忽的涌向他,灌进脖颈里。

街市空空,一个路人也没有。但在旅店门前却停著一辆包得严严实实的黑马车。

马车左右各站著一个宪兵,身著轻质皮铠,腰挎佩剑,头盔上的三色花翎和护肩上两道月牙形徽章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宪兵队中队长,如果换算成骑士团的军饺,相当于千夫长的角色。风很硬,两个宪兵的眼楮都眯著,只露出一丝眼光斜视著兰斯。

牧师心里顿时升起强烈的不安。他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冻得不行的模样,就想合上大门。就在此时,早就站在门一旁的另一个宪兵大踏步抢过来,卡在门槛上。

宪兵举起榜文,读道:“奉我芬顿王御旨,缉拿犯有渎神之大罪的圣神教教士及徒众,凡有知情不报者,以同罪论处!”

语调恭敬,声音却极低,只有兰斯一人能听到而已。

兰斯的心情顿时掉进了冰窖,但他的表情却仍不失自然,对那宪兵微笑了一下,说:“听过了,听过了。还有漏网的吗?”

宪兵冷冷的看著他:“神圣教教士,艾哈迈神学院五级牧师,院长助理,兰斯。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牧师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改变:“那是谁呀?”

暗地里已开始召唤教皇卫士。他需要时间,让幽灵们在物质界获得力量,一分钟即可。

但即使幽灵们召唤过来,他也没有打赢那两个中队长的希望。

兰斯的战斗技巧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缺陷,作为低等级魔法师与牧师,他的防护能力极差,好用的防御魔法只有神术中的神圣领域,能抵抗非魔法性武器的攻击,然而需要较长的施展时间。

对方的战士等级必然超过十级,一瞬间就能制服他。兰斯的抵抗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幽灵生物,召唤。”一个低沉的,腔调有些怪异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来。

“停止你的行为。”坐在车夫位置上的人叫道。这时兰斯才注意到他。那人穿著带兜帽的灰色长袍,乍看上去与贵族家车夫御寒用的风衣差不多,细看却是一件法袍,袖子、袖口宽大,有利施法。脸躲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看到花白的眉毛与胡须,是个年纪很大的人。

那魔法师望望兰斯,又抬头向上望,伸手指了指。那儿大概是小雅的房间。

“不要做无畏的抵抗。这是一次秘密逮捕。在方圆五十米的区域内,我们已布下幻象,踏入结界范围内的人,将以死亡来确保沉默。”

魔法师又向头顶指了指,在十五米左右的高空,有一尊巨大的火元素悬著。它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构成躯体的火焰不发光,好像活动著的晶体。

魔法师说的是真话。如果不是幻象的作用,早就有人看到火元素而大叫了。

兰斯放弃了召唤。眼前这个魔法师的能力,在他所认识的魔法师中,恐怕仅次于妖术宗师福格森。这种级数绝非他能够对付的。

“很好。”拿榜文的宪兵点了点头,“上车。”

那宪兵说著,转身走向车前。兰斯偶然瞟见他腰带上并排挂著四把带鞘的短匕,长短都不一样,其中一把最长的一把匕首露出半截锯齿状刀刃。显然这并非宪兵队配备的武器,这个宪兵身上也没有表明军饺的标识。

是个临时宪兵。兰斯判断。说不定这家伙的武技比那两个中队长更好。

三个高等级战士,一个顶级魔法师。兰斯估算著对方的战力。最可怕的是轿子里的人。他凭什么可以知道我在召唤幽灵呢?这应该是除了西奥和我,没别人知道的秘密。

不对。兰斯登上马车。还有死了的达安特伯爵也知道。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达安特伯爵。他是兰斯走进车厢,证实了他的猜测:一个有著苍白色头发的男子倚墙而坐,正在闭目养神,一个魔族,灵感大到可以不依赖视觉,察觉到附近精神体的波动的魔族。

兰斯打量著魔族,在他对面坐下来。魔族却一直不看兰斯。

车子里面很宽敞,也没人来绑住他的手足。但兰斯逃走的念头早已打消。如果魔族、带短匕的宪兵能力与魔法师车夫相当,这三个人的能力便相当于半支兵团,或一个中型的法师协会。起初看重的两个中队长是不折不扣的随从。

没有人出声,马车缓缓移动起来。兰斯试著判断了一下车子的方向,知道他在向西行。越过半个艾哈迈的距离,就是伦伯底狱堡的所在地。

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偷偷的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证实了那个不幸的预感:他把元素戒指落到夏尔蒂娜的床上了。这可是他最有力的武器了。

也罢,都给了她吧。这是她应得的。想不到竟有这样的女孩子,连贞操都不当一回事。

他顺著椅背滑下去,使自己坐得舒服一点。

最终,他还是未能逃脱伦伯底的召唤。

没有把雅希蕾娜和小雅牵扯在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鲍利会照顾她们的,他可以放心。

牧师默默的坐在囚车里,凝视著眼前的虚无。一刻钟之前,他还满怀兴奋与憧憬,要赶赴一个把幸福放在轮盘中赌博的约会,现在,却什么都失去了。

因此,也不再有什么可担心。他的头脑出奇的活跃起来。

事情全清楚了。夏尔蒂娜出卖了我。她早就叫人到伦伯底查明了我身份,为的就是这一天,捉我时能有真凭实据。

这一次秘密逮捕,可最大限度的消灭可能有的传闻。只是她太看得起我,不,是她父亲太看得起我,把艾哈迈的厉害角色一起派来了吧?

看来,她还是选择了佛朗兹子爵啊。听阿贝尔说过,佛朗兹子爵是未来的公爵和骑士团团长。老国王一死,芬顿的权力便将重新洗牌,艾哈迈与军部结盟,对两方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可籍此在未来的竞争中立于不败。

永远冷静的佛朗兹子爵,对未来的公爵夫人婚前那一点点绯闻,想必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那只是年少时荒唐的游戏。也许他对他夫人那全芬顿独一无二的美貌也视若无睹呢。

如此,一切都踏上正轨了。从不被人注意的小人物,在一场众人追捧的闹剧之后,也将黯然退场。甚而,神迹是否失去都无所谓,芬顿的历史仍然在几大家族的分分合合中继续。谁掌权,谁下台,又有什么分别。每个人都只想自己,却从没有一个人,真正掌控全局。

兰斯静静的想,以往懒得去看而懒得去想的东西,突然间拨开华丽的、腐败的表皮,把内里赤裸裸的呈现出来。

不久的将来,贵族们会放弃舞会的虚伪,拔出锋锐的利刃,这个在你来我往的争斗中存在了九百九十八年的暮年国家,也将画上句点。

兰斯的唇边渐渐浮现出冷笑。这一切,他所看到的一切全都不值得留恋。没有什么是值得保护的,纵然毁灭也不值得惋惜。

渎神!呵呵,的确是渎神!

由我们教士代替世人受惩罚,也可说是我们的本分。

只是,领主大人,子爵大人,还有其它权贵们,你们忽略了一点,还有天上的神,同关在黑牢里的教派一起被遗忘的神。

西奥不是个高尚的教师,但从他那里,我真正听到了神的声音,也感受到力量的存在。

那些虚伪的小善,不值得坚持。神想要实现的是大善,是秩序。即使是灵魂引导者也没能理解到这一点。而我,看到了。

我将代替神,来行使他的权力,在世界上重建秩序。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将在神罚的烈焰中永劫。

在长长的旅途中,牧师不停思想。这其中有多少顿悟,又有多少只是报复心作祟,他完全不愿进行反思。他只是没完没了的想著。

他乐于如此,可以忽略心中的另一种感受。

一种绝望的,无法挽救的哀伤在灵魂的海面上荡漾,扩展开来,染蓝了整个大海。

只有在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喜欢夏尔蒂娜。即使她是那样的女孩,根本不值得他爱;即使她只是利用他,他在她心中一文不值,任谁都能替代;即使再也见不到她的面,每一丝留恋,每一丝回忆都会变成锁心的镣铐。

马车停了一下,听到门铰链发出的摩擦声,铰链有手臂粗细,再不就是有上千条,声音大得不可思议。接著马车一震,像是跨上了一个斜坡,又向前行。外面开始有各式各样的动静,只缺少人的说话声。

声音纷繁复杂,兰斯的心绪随之乱了,而他的头脑也有些疲惫。

他判断,车子已经进了伦伯底狱堡的大门,在外墙与主城堡之间的场地里行进。声音肯定是放风或做苦工的囚徒,和看管他们的守卫们弄出来的。不知为何没人讲话,大概是这里的规矩吧。

一想到已进了伦伯底,牧师的心情更难平静了。他从座位上站了一下,发现对面的魔族正面无表情的看著自己。

“很吵,不是?”魔族瞪著淡绿色的眼楮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眼眸中心针状的深色块。

兰斯以同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与魔族对视。

“声音,噪音,魔力最大的敌人是。”魔族音调僵直的说:“破坏,在这种时候。只想破坏,砸烂。”

魔族说话时用的语序很奇怪,像是芬顿语与另一种语言的混合体,听来似曾相识。牧师在记忆里搜刮了一番,找出了可能的答案:晨星高原的矮人语。

矮人语是神学院试行的课程之一。芬顿早年的一位教皇曾梦想向矮人们传教,定立了这门课程,后来却成为神学院里众多流行笑话的来源。魔族现在采用的这种讲话方式,正是一些最顽皮的小教士在矮人语课上常用的。

“矮人?”兰斯试著问道。

“是呀。很悦耳,锤子的声音。很多很多锤子,一点不乱,但是很多,叮。”魔族闭上眼楮,陶醉的说,好像陷入了回忆。

“矮人很可爱。我见过很多矮人,憨厚极了。”

魔族咧嘴笑了:“蠢!他们非常!哈哈!我喜欢,他们的工作,但是。艺,文字,绘画,琴……”

魔族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想法,苦恼起来。

兰斯猜道:“艺术?”

“对!艺术!”魔族十分高兴,向兰斯摆了一下手。

兰斯对他笑了笑。这个魔族显然从晨星来芬顿不久。他的主子好像没给他配备一个芬顿语教师,也许是怕太多人知道魔族的存在吧。

“矮人的工作确实是种艺术。”兰斯说,有意教会魔族芬顿人的讲话方式。

“矮人的工作是艺术。”魔族学舌道,脸上慢慢开朗起来。

兰斯微笑不语。

“矮人的工作是,艺术。”魔族又重复了一遍,笑了。

“你!很好!牧师!他,不一样,完全和。”魔族扭头朝一个方向望,皱了两下眉头,表示厌恶,“不让,学习说话,他怕我,我离开。诺伊斯,奴隶,囚犯。”

“诺伊斯?”

“我。诺伊斯是我。诺伊斯,你,喜欢。你,牧师,也是囚犯。永远不离开。”

马车停下,门从外面打开。用短匕首的战士出现在眼前,示意兰斯下车。

兰斯友好的向魔族微笑,魔族转过脸不看他,走出车厢。眼前一片昏黑,不像下午,像背山处的黄昏。抬头一看,马车停在一个巨型拱廊下面,拱廊连接著两座独立的狱堡,有两百米长。左右狱堡像一高一低两块大青石,年深日久,乌亮乌亮。

听阿贝尔介绍过,两侧的狱堡建于不同的年代。右侧的旧堡是芬顿二百年建成,分六层,最高的地方有二十米,是作为西城区司令部而建的,当时的西城区,整个是一座巨大的监狱,伦伯底狱堡便建在监狱中央;而左侧的新狱堡则是在上一次兽族战争后,由兽族俘虏所修建。新狱堡有十五层,高近四十米,是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在伦伯底新狱堡落成之前,全星落地区高过二十米的建筑物无一不是法师塔,光明法师塔高三十五米,一直是艾哈迈最高的建筑,新狱堡算是连破了这两个记录。

伦伯底的门禁极严,能亲身来到艾哈迈最高建筑中游览,无疑是难求的人生经历,即使本城有权势的贵族青年也少有这种幸运。

“如果他们放我进去,我宁愿在里面蹲两晚。”阿贝尔曾开过这样的玩笑。

如今,兰斯算是替他的贵族朋友满愿了。比较不顺心的是,导游是个俗不可耐的粗人,身高两米,满脸络腮胡,全身散发恶臭,活像一只人化了的巨魔。带兰斯来的四个人,把兰斯夹在中间,离狱卒远远的,面上厌恶之色难以掩饰,魔族留在车上,并未跟进来。

他们带著他,由一扇窄小的侧门进了旧堡,沿楼梯一路向上,进入一个用铁皮包著、充满锈味的小房间。墙壁四角摆著奇怪的器具,兰斯战战兢兢的观察,觉得不像刑具。

巨魔朝兰斯的看守鞠了一躬,从向上的楼梯口艰难的挤了出去。兰斯清楚的听见身边的几个人都舒了口气。

“没你们的事了,到典狱长那儿复命去吧。”魔法师对两个宪兵说。

两个宪兵中队长答应一句,从另一边的出口走了。

房间一角传来铁器碰撞的响声,兰斯一看,那个使匕首的假宪兵正在壁柜翻找东西,心里又是一阵害怕。

我会向神祈祷,虔诚的祈祷,乞求灵魂引导者西奥赶快把我弄出去。在此之前,他们可千万别对我动用私刑!牧师心想。

假宪兵找出了一副青绿色、锈迹斑斑的铁枷,走向兰斯:“把脑袋和手伸过来!”

兰斯无奈,伸出了双手。枷上刻著几排阴文,像是某种咒语,大概是干扰施法用的。其实,戴著枷锁能施展的法术本就不多,兰斯会的法术,更是用手指就能数过来,禁魔没多大必要。

“嚓”一声,铁枷锁上,兰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心情又悲观了几分。

“试著放个魔法看看。”假宪兵似笑非笑,捉弄兰斯道,“我保证你会很惨。”

对著兰斯的脖子猛瞧了一会,又说:“你的脖子够细,不会夹断也说不定。手腕就难保咯。”

“别吓唬他。西米塔尔,你太不稳重了。大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魔法师说,“他会什么魔法?一个低等级的牧师!”

“诺伊斯不是说……”

“叫那个白痴魔族参与,根本是多此一举。他们两个聊的倒愉快!”魔法师恶狠狠的看著兰斯,说道。

从楼梯口射进来的光照著青色的铁皮墙壁,又反射到魔法师脸上,一片惨绿。魔法师的长相没有想象中的老,大概不过四、五十,只是脸上皱纹很深,须发蓬乱,乍看去才格外显老。不过他的表情真够凶。这是兰斯第一次看清魔法师的面貌。

看来,自己和魔族的对话很快要上报到某位“大人”那儿去了。这也不错,最好把那个精通矮人话的魔族调得远点,这样教皇卫队才可以使用。

偷眼望了望那魔法师,已经转过脸去了。论等级实力,这个魔法师显然比兰斯好无数,可是他一样还是个魔法师,仍是个脆弱的杀人者。说不定他会为了赶走诺伊斯付出代价。

“大人有他的打算。诺伊斯不傻,你知道,所以要考验他的忠诚。”

“这游戏已经玩了二十年了。大人得不到的。那是个白痴。若非如此,我们也没法养他二十年。”魔法师摆摆手,结束了话题,又对兰斯说,“跟我来。”

他被带出了房间,交到两个普通狱卒手里,又被领到六层。眼前是一条细长的走廊,两端一间一间都是囚室。囚室两两相对,在牢门正上方的高处墙壁上有三角形的隔板,连起来看像一排并列的桥拱。

在伦伯底旧堡中,类似的拱形结构不少,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其中的一间囚室,将成为兰斯今晚的住处。

狱卒们领著兰斯穿过走廊,不时有囚徒起来,把脸贴在铁栏杆上向外望。囚徒们蓬头垢面,眼神中带著奇怪的凶恶,给人以困兽般的印象。

有的很明显还穿著牧师的长袍,只是破烂不堪,脏得变了颜色罢了。

没有一个囚徒说话。

走到最里面的囚室,最后一间,对面是又一个楼梯口,楼梯扶手全烂掉了,油漆上粘著木屑,红褐色,似乎停用很久了,狱卒打开牢门,囚室又窄又长,形状像一本竖立的书。里面空著,没有其它囚犯。

兰斯被推进去。门关上,发出朽烂的铁块所能发出的最难听的撞击声。

狱卒们没有没收兰斯的随身物品,甚至连他的口袋都没有翻,也没给他换上囚服。兰斯猜测,大概还要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审判,才会给他定罪。

兰斯认为,自己和普通的犯人不同,一旦受审,不是直接判处死刑,就是送进最幽深的大牢,从此不见天日。若要独立逃狱的话,初进监狱时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越发怀念起他的戒指来,没有戒指,他比寻常的低级魔法师也强不了多少,只有法术数量和施法速度的优势,论战斗力,只相当于一群低级魔法师。低级魔法师的人数再多,也很难战胜真正的高手。

除了魔法,他的另一个绝招,教皇卫队,也有明显的缺陷:攻击方式单一。除了山姆和金的投掷技,幽灵地精骑士的攻击能力与普通地精差不多,强者面前,同样是无用武之地。

至于山姆和金,固然破坏力十足,无坚不摧,可却完全没准头。兰斯研究了多次,始终无法改善。是以幽灵双头巨人的作用,与其说打人,不如说吓唬人。

进而又想到亮羽,元素戒指只能增大兰斯的魔法能力,在高手环视的狱堡中,聊胜于无,而魔族黑鸠的侦察力则是决定性的。没有黑鸠的眼楮,巨大的伦伯底监狱便如迷宫一般,放兰斯在里面乱闯,也只会无数次撞到宪兵手里。

运气实在太糟糕了!兰斯躺在草毡上,草毡只是薄薄一层,跟躺地板上差不多,望著黑乎乎的,倒挂著许多蛛网状东西的棚顶,苦笑不已。

黑鸠是很专业的探子,要找到北城的那对母子不是难事。然而,找到也没用。自己进了监狱,黑鸠难道能独力救人?

到头来,人没帮成,反害了自己。

“我只不过想做一件好事嘛。”牧师自嘲的笑了,闭上眼楮。

到了晚上,中间一间囚室里的犯人忽然惨叫起来,那喊声,活像跟狮子关在一起,被一口一口的吃掉,吓人极了。兰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跑到牢门前,把脸贴著栏杆向那边望。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回事?”他对走廊喊道。无人回答。

兰斯坐立不安,毫无办法,最后也只能听任那囚犯惨叫。

走廊又高又长,回音很大,过了一分钟之后,惨叫竟如同引发共鸣似的扩大了无数倍。捂著耳朵都没用。

在凄厉的嚎叫声里,也有一种风声似的怪响,呼呼的,一下一下,很有节律。兰斯分析了半天,最后认定,是有人在打呼噜,不禁大为讶异。

惨嚎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晚上。过了半夜,一个狱卒进来把人提走,再未见回来。

色友点评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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