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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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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小说章节

第一卷 血沉金甲内容简介
第一章 将门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扑朔,谓我迷离
第三章 当道狼现,馈子身皮
第四章 鳞罡击淬,玉体酥莹
第五章 牵肠萦心,蒙柳丝密
第六章 元恶诛鉴,虎兕来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转,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难知如阴内容简介
第九章 鳞龙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称奇,天阙铜羽
第十一章 谁主英雄,儿女无欺
第十二章 阳岁如炽,行卧烛阴
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犹按剑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虫,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顾影沉鱼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颜羞尽
第十七章 魂灵何唤,长留中阴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胡咏子衿
第十九章 秉笔承明,梦外从卿
第二十章 贞功辟恶,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余生莫问,夏阳语冰
第二十三章 知其所止,宫墙万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剑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缚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尝禁幽魔,剑绝伤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欲隐
第二十八章 先性后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为君故,潺湲至今
第三十章 风雪何至,奇货可居
第三十一章 有情终逝,荏苒光阴
第三十二章 幽穷降界,九渊再临
第三十三章 尔当执锐,玄衣朱裳
第三十四章 何夕院里,又遇序庠
第三十五章 豺祭隼击,偕子翼张
第三十六章 星斜月异,枭首青狼
第三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鉴降
第三十八章 紫煌金甲,赠郎妾伤
第三十九章 痴水沧浪,为母则强
第四十章 曾梦忽还,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遗尘,取入蓬门
第四十二章 浃欢何缔,永夕飞霪
第四十三章 瞬化雷风,鳌惊海震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第四十五章 无非般若,曼倩离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干坤
第四十七章 剑出兰若,鬼骑接亲
第四十八章 凭谁乖离,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内容简介
第四十九章 欲绾青丝,巧结双平
第五十章 月下独枝,花开镜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艳,溯洄舟轻
第五十二章 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第五十三章 心灯棹影,为伥为伶
第五十四章 岂不食人,一念传声
第五十五章 奁贮血泪,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丑蓄德兴
第八卷 说时依旧内容简介
第五十七章 谁家玉叶,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愿君长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鳞羽可鉴,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于归,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夺,云无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三章 瑶筐不开,无神尽日
第六十四章 累恶成禁,莫如亲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内容简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艳,睟影临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随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欲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挂角,此身觉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终何有,桃红蜜香
第七十一章 后庭人至,月饮红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侣,动若参商
第十卷 贪狼独坐内容简介
第七十三章 影寒形蜕,天火翼阳
第七十四章 污邪满车,击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无觅,行矣当强
第七十六章 云涯非观,君何远飏
第七十七章 百华纵散,玉骨残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缘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线,谁可扶将
第八十章 荫诚不厚,斤斧勿伤
第十一卷 无用之用内容简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钓,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销得此病,才尽重生
第八十三章 行深似见,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凶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谓含情
第八十六章 鳞潜无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欲扫龙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寻踪
第十二卷 冥王十变内容简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径渐迷
第九十章 牝驰风掣,绵乳酥莹
第九十一章 一朝杀却,怨别情亲
第九十二章 蝳蜍衔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三章 君心侬阅,三色龙漦
第九十四章 双魂易体,相敬如宾
第九十五章 山惊鸟乱,最胜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第十三卷 血骨交融内容简介
第九十七章 视胡若血,小阁藏春
第九十八章 须弥芥子,识海缘生
第九十九章 汲梦身外,骨眼负行
第一百章 开笼听去,此夜别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飞下林,落叶秋惊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兴
第一百零三章 风梅吐艳,以谢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挂缨岂惮,落珥不胜
第十四卷 惟玉销明内容简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极之赐,朔吹泼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无界,血蝠玉鉴
第一百零七章 藏叶于林,金甲犹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调鼎鼐,风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语,利在义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淬汝锋铣
第十五卷 剑冷霜残内容简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雨不至,风静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归引,逝鹿犹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闻君亦好,潸然泪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论昇沉,蝶册合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横陈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以鸿羽,南月别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红颜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内容简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剑铓血,极杀无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环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倩君谱纂,莫测兵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闻斗,将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递咫尺,宝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岂凌云,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剑,愧负山荆
第一百三十章 明敕付尔,视我如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劫暗覆,折羽潜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颜何寄,永志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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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作者:默默猴
第二章 迨其扑朔,谓我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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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正是满芳洲照金戺之主,人称嵧城浦拳剑第一的“剑履纷夺”傅晴章。

傅晴章面色沉落,见他还待分说,怒道:“畜生,一会儿再来处置你。滚!”俞心白略一迟疑,“啪!”一声吃了记耳光,这才抚着面颊悻悻而出。

傅晴章虽是其业师,也是靠俞老爷子的赏识才能在央土首善立足。梁燕贞无意为难,定了定神,抢在他未开口之前,淡道:“小小误会,叔叔毋须放在心上。接下来还须众人齐心,俞公子那厢,请叔叔不必过份见责。”傅晴章几度欲言,终是叹了口气,冲女郎长揖到地,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

“叔叔独门的‘托萼手’自带潜劲,滞于体内,必伤经脉脏腑,日久成残。须得以这瓶‘虎蜂三仙醪’推血过宫,方能免除后患。”瞥了挣扎起身的小叶一眼,拈鬓道:“适才那招‘轻仰长怀’,叔叔在两濮行走多年,是头一回遇到一掀之下、还能爬起身的。这位叶兄弟深藏不露,莫不是川横兄暗里收的传人?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梁燕贞接过瓷瓶,摇头道:“川伯那脾气,谁也做不了他徒弟。”两人相视而笑。散落满地的女子衣物,君子皆难直视,傅晴章告罪再三,倒退而出。

小叶捂着腰也要走,却被梁燕贞叫住,递去那瓶三仙醪。

“我知你硬气,不受人卖好。”女郎直视他,少年一迳回避,面红耳赤,胸膛里的砰响怕连帐外都能听见。梁燕贞忍着笑耳提面命:“但傅叔叔武功高超,他说托萼手能废了你,你就得当回事。掀衣。”

小叶恨不得有地洞能钻,不敢不从,掀开短褐,腰际一片青黄中透着酱紫,比巴掌还大。梁燕贞瞧出厉害,唯恐这头倔驴抵死不用,让他当场推抹,回头摭拾起一地狼籍。

铰链脱牙爆开后,衣箱顶盖再难闭起,这物什算是废了。

所幸三口衣箱本未满贮,其中一口专放被褥的尚有空间,梁燕贞将衣物匆匆叠入,索性并腿斜坐于两箱间,随捞随折随放,忽捞出一双靿靴,靴底衲得厚厚的,楦头靴面缝上皮甲用的长革,提供坚实防护。靴尖缀了枚小小的铜狮面,原本威武的形象缩到如此细巧,加上靴跟那雕成狮尾的镫片,简直可爱极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阿爹在她十四岁时,便命巧匠特制了这双靿靴,尽管梁燕贞到十八岁才能在马上单手执槊,打得狮蛮山诸位同门罕有一合之敌。

她发育甚早,十三四岁便已是大姑娘的模样,这几年越发丰熟,除蜂腰依旧盈握,结实得掐不出半点余赘,坚挺的乳峰与浑圆的屁股蛋,绝非是当年的黄毛丫可比。唯独足掌没有太大变化,这般修长出挑的身段,居然有双小脚儿,勉强还能塞进这双靴子。

将朝廷所托送上白城山时,她不但要换上全身金甲,还要蹬着这双虎头战靴,以父亲期盼的英姿,让世人瞧瞧什么叫“将门虎女”,然后带着圣上的褒奖返回濮阴,兴复家门。具体要怎么做梁燕贞也想得透彻,无非就是择婿诞子,想法子让他姓梁。

能确保梁府兴旺,让她给俞心白那种货色淫辱狎玩,梁燕贞也不觉得怎么样。她早不在乎世人眼中,自己是何等样人。青春既不久长,何妨酒换金貂?

所有一切的一切,她只想让一个人看到。

父亲死后,她开始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历父亲自刎的瞬间。如非她疯到凭空生出这般可怕的病臆,只能认为死者有知,是父亲在呼唤着无缘的爱女。她决心让阿爹看见自己扬眉吐气。

回过神,梁燕贞才发现自己将靿靴抱在乳间,面颊淌落的两道湿濡水痕了化开薄薄的沙壳,刺痒中隐隐有些疼痛。

“姐姐。”清脆的童声将她唤回现实。

阿雪站在帐门边,小小身子成了剪影,辨不清五官等细节,整个人被腰带分成了两截,两条腿没比上身长多少。这么一瞧又比明光处更年幼,彷佛一尊泥偶,无法联想到那纵马飞驰的骑术。

据说西山牧民无分男女,未断奶便在马背讨生活,骑马之于毛族,比用腿更直觉。梁燕贞抹去泪渍,笑着招呼:“进来呀,干嘛杵在外头?”

阿雪捏着裙膝,嚅嗫道:“姐姐老没叫我。”梁燕贞噗哧一声,到此刻才有云拨雾散之感,招手:“好了好了,姐姐叫阿雪。”小婢一溜烟跑进来,去转第三口衣箱的锁扣。

梁燕贞连忙喝止,将靿靴放入箱子锁起。至于铰链毁损的那口,箱盖箱体合叶处的木质爆开旮旯角,就算削平打磨,重新上漆,锁回去的金铁件也不牢靠。

本想叫小叶搬回车上,或劈了添柴也无不可,正咬牙搓着药酒的少年却没听见似的,侧头微转,彷佛被勾了魂去,突然“喔”的一抬头,大声道:“箱子莫烧!可洗……可以洗澡?”尾音拔尖,旋又缩颈,恐小姐问。梁燕贞见他害臊的模样着实好笑,打趣道:“怎生洗澡?你在箱里给我烧热水么?”

叶藏柯抓耳挠腮,半天才迸出一句:“是……是热水澡。”说完一片茫然,似无头绪。能浸在木盆里放松四肢,美美洗上一顿热水浴,此际可谓拿神仙都不换;不就是莫名错失了州城执夷,教暖炕热汤的好事黄了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燕贞半天问不出端倪,渐生烦躁,那虎蜂三仙醪的药气还特别呛人,吩咐他看守大帐,牵阿雪揭帐行出。

溯流约莫半里,有座扶疏小林,流水贯穿而过,出林才由溪涧扩成小河,冲积出宿营的扇形地来;除了野凫水鸟,料无大兽栖息,想解衣梳洗,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

而在林前驻足的,反是阿雪。

梁燕贞见这小家伙满面关怀,坚定地冲自己摇头,胸中一热:“这孩子,不枉我沿途照拂。果然重情重义,自小便能见得。”宠溺地摩挲发顶,笑道:“姐姐本来怕的,有阿雪陪着就不怕。阿雪保护姐姐好不?”

阿雪用力颔首,在前头拉着她走,东闻西嗅,颇有几分忠犬架势。

梁燕贞任由牵引,林影虽仍沉甸甸地压上心头,片刻视野一清,溪浅粼粼已入眼帘。阿雪是怕水的,但小溪清澈见底,深不过膝,阿雪转过一张可怜兮兮的肮脏小脸,似黑水银里养着两丸白水银的大眼湿润澄亮,连这点也像极了讨奶的乳狗。

梁燕贞抑住一把抱入怀中磨蹭的冲动,手一放:“去去去!”阿雪连衣裳都不脱,球似的拎裙往溪里一跳,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搅出一滩混水,哪还有半点乖巧丫头的模样?活脱脱便是只小猴子。

女郎乐不可支,玩过互相泼水、水鬼抓人的游戏,见日头渐西,揪了阿雪到身前,仍让窝在水里,梁燕贞自褪了鞋袜坐上一块光润的溪石,将阿雪剥个精光,松开丫髻,深褐中微带着金红的卷曲发梢漂在溪面,宛若水藻。

阿雪见她一本正经,乖乖坐着任她搓洗。

那件擦了血的茜红肚兜梁燕贞随手携出,沿途将扔未扔始终不决,索性当作巾帕,就着溪水洗净,给阿雪揩抹发面,搓去身上污垢。

她自幼跟着五大三粗的父亲参军,十岁不到,奶脯便已隆起,十一岁上便来了初潮,那会儿就已是大姑娘的模样,除一迳拔高,也大致有了女子成熟的身板。女童装束就穿到十岁,此后无论衣甲,均按大人的形制裁制,身边人都习以为常。

梁燕贞的贴身亵衣多是当时所制,除了尺寸不敷日益傲人的豪乳所用,倒比她日后自行张罗的好得多。穿坏也舍不得扔,洗净晾干折好,收进衣柜深处,彷佛就把往日美好全留在里头。

俞心白拿肚兜抹血,挑衅的是她身为女子的尊严,但真正践踏的却是梁燕贞的珍贵回忆。为此她差点没忍住搠穿他的咽喉。

来潮后,父亲给她找了名老妇照管生活,教她应付月事、系骑马汗巾之类,只是待不到半年便打发走人。梁燕贞连跟同龄女孩儿都没话说,何况是老嬷嬷?起居仍由小兵伺候。

出落得明艳动人的大姑娘,镇日在兵营出入,纵使梁鍞凶暴易怒,总有阳精上脑的浑人犯事。

一名伍长色胆包天,醉后与人打赌,溜出营禁,窥看梁燕贞洗澡。许是少女胴体美不胜收,那人竟舍不得走,被逮到时裤衩褪了一半,兀自不肯放开掌里那条肿胀狰狞的丑物,捋得满面酡红,额角爆出蚯蚓般的骇人青筋。

同他打赌的整伍兄弟给拉去抽鞭子,大多没挨足数便生生断了气。梁鍞没杀主犯,只给女儿一杆铁枪。

后来梁燕贞才知道,阿爹同那人说,打赢我的宝贝女儿,便允你一事,莫说保命,就连升官发财也行。大将出口便是军令,军令如山。

“……小姐也行?”

酒醒后面色白惨、被捆成粽子的犯人一怔,回神露出的,既非惊喜侥幸,也不是疑心大将要以什么残酷法子炮制自己,而是深深陷溺回味,带着难以言喻的垂涎和贪婪。左右的亲兵甚至来不及愤怒,只觉背脊发寒,如见一名大活人硬生生撕去外皮,内里爬出一头色中饿鬼。

虎皮交椅上的梁鍞托腮如折颈,看起来竟像在笑。

“什么都行。”

抓捕、鞭笞、刑审……血腥的荒谬剧由入夜直闹到寅卯之交,夜浓未褪的校场上战鼓慢响,炬焰吹摇,混杂了疲惫与兴奋的将士们蜂拥至场边,黑压压的人影环绕数匝,压抑的鼓噪骚动嗡嗡颤响,彷佛阿鼻狱里的饿鬼。

鞭死的那几人吊上辕门,鲜血浸透粗绳,滴答滴答坠落黄沙。

那是梁燕贞头一回杀人。犯事的伍长武功不如她,却全程带着豺狼捕猎般的癫狂狞笑,舍生忘死地扑上来,彷佛抡扫铁枪势不可当的矫健少女,不过是块香腴美肉,志在必得。

大腿刺穿、臂膀削断,那人仍一次又一次爬起,即被铁枪搠入腹间,牢牢钉上木桩,也要抓枪杆往前挣,唧唧的浆腻声闻之腿软,在铁杆上扯着散发腥气恶臭的肉块,也不知是不是肝肠。

梁燕贞毫无选择,最后搬起石锁砸烂他的脑壳儿,极具个性的俏丽脸庞溅满赤白,雌兽般的粗浓喘息声回荡在平明之前,偌大的校场悄静静的,几千人没一个开口说话。

阿爹的处置虽收吓阻之效,少女并没有致那人于死的念头。上场之初,她连枪尖的皮套都没取下。石锁下红白迸溢的惨烈景象占据她脑中很长一段时间,若未患上畏惧密林的邪臆,这几乎是她人生有过最频的恶梦。

女郎需要一个画面,来取代校场的喋血梦魇。在狭缝当中,半裸的男子握着异物、荷荷喘息的一瞥,遂成了这段记忆的主风景。

府中不如往昔后,首先遣出的便是婢女仆妇,只一位无处可去的老嬷嬷留下烧饭,伺候每日七八人饱餐。梁燕贞怜其老迈,也不放心她做细致活儿,贴身衣物都是简单洗濯,自晾于院中。

发现小叶偷看她洗澡,则是上个月的事。

濮阴城屋舍密集,一到夏天,连河上刮来的风都是温的。梁燕贞贪凉,夜里沐浴不闭门窗,反正有川伯约束众人,连白日里都不能接近小姐起居的独院,有事若非传钟,便等她现身之后再行禀报。

那日,她不小心在盆中睡着了。

直到水凉惊醒,微睁一丝眼缝,赫见少年在门边,想往浴房探头又不敢;说是偷窥,更像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扭捏一如平日。

梁燕贞回院时,锁门前曾听树丛里一阵窸窣,当时正转着别样心思,没回头探究,想是他不知怎的耽搁了,欲唤小姐又没胆子,就这么被锁在了院里。

叶藏柯没等女郎出声便自门畔消失,这点也颇令梁燕贞诧异。匆匆起身披衣,赤脚从门隙钻出去。浑圆白皙、未染蔻丹的趾掌,在地面留下小巧印子,猫掌般的湿痕转眼余半,可见夏日燠暖。

正想着如何不显尴尬地放人,女郎踏入廊庑的一步突然缩回,闪入墙内,襟袖鼓风泼喇喇一响,急忙收挽。

伫于院中晾竿前的少年浑然未觉,弓着身子探手胯间,急促而充满规律、带着兽一般的失控激昂,彷佛下一霎便要爆炸的奇异姿态,梁燕贞异常熟悉。

错愕、羞赧、气恼……跑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现,快到还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梁燕贞倚着墙,看他绷出衣布的背肌,筋肉随着抽搐上下滚动,还有那极力压抑的喘息——叶藏柯的背影,和她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人全不一样,除了青春壮健,简直无一处相同。不知为何,在月下忘情自渎的少年,令女郎想起了那个人,胸口毫无防备地一揪,隐隐刺痛。

她将指尖伸入衣里,探进两腿间,暴烈地揉碎伤口也似,一迳刮抚着桃裂般的谷隙。那个浑圆饱满的部位紧紧闭合,彷佛就没有心,纵使微泛娇悚,依旧腻滑,几停不住指腹,只是并没有湿。

梁燕贞轻轻揉着,叶藏柯却比预想中更难以久持,片刻身子一僵,咬牙低咆:“小……小姐……小姐————!”哆嗦着垂落双肩,不住喘息。

听少年叫唤,梁燕贞猛然回神,指尖勾出一抹液感,宛若稀蜜,一颤抽手,难堪地在裙衫抹净,再不管他,逃命似的回房,锁房上榻,环抱膝盖,对着镂窗外的月娘发了一夜獃,泪流不止。

那晚晾衣竿上的,正是这件滚了银边的茜红色肚兜。

她已非是十二年前的她了,不会再为了这种事杀人。

她甚至理解小叶挥拳时的愤怒。只有生气到匪夷所思的境地,才能令无师无派的乡下少年一霎间快得毫无道理,打得照金戺首席弟子招架不及,几乎下不了台。

想到那一幕,梁燕贞心情又好起来,对阿雪哄道:“起来罢,姐姐洗屁屁。”

阿雪双手夹在腿间,希罕地胀红小脸,坚决不从。女郎想到这几日野地宿营,纵有水源,也不是都紧邻溪涧,虽给了草纸竹片,谁知西山毛孩会使不?啧的一声眉刀倒竖:“快些!别囉唆。天要黑啦,赶紧让姐姐洗洗。”一把拎起,见阿雪掩的不是屁股,而是胯间,这才会过意来,没想到忒小的孩子毛都没有,也懂顾忌,哈哈笑道:“姐姐又不是没见过,等你长大之后再害臊不迟。”抓过来前前后后洗了个干净。

阿雪耳根都红了,没搓几下又怕起痒来,笑着叫着扭来扭去,也就忘了不好意思。偕女郎拧干湿衣时,才噘着嘴小声嘟囔:“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长大别跟族里人一样,没事摸进帐里脱女孩子衣服,也别让女孩子脱我衣服。”

梁燕贞忍笑道:“你娘说得很有道理啊。不过我是姐姐,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咱们呢也没做坏事,对不?”

阿雪想了一想,点头道:“姐姐保护我,是好人。”握拳弯肘,肉呼呼的上臂绷出些许肌肉线条,灿笑道:“等我长大了,换我保护姐姐。”

梁燕贞猝不及防,触动了心底事,想起那人也讲过类似的话,说的却是“等你长大之后,我来保护你”,几欲泪涌,假装仰头按了按眼角,哈哈大笑:“好啊,一言为定。”

阿雪本就是男孩子。

毛族体魄魁梧强健,虽不满七足岁,手长脚长的阿雪穿上女装,看上去便是一名略显娇小的少女,加上喉结未生仍是童音,说是十二三岁也没问题,除非剥衣验明,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而这名叫韩握雪的孩子,正是顾挽松派密使委托濮阴梁侯府、欲秘密送上白城山的“镖货”。

◇◇◇

前朝亡后,天下分作两大阵营东西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东海独孤阀之主独孤弋,和雄镇西山的韩阀之主韩破凡,不顾两边文僚武将反对,相约灞上一会。

有人说他们打了一架,也有说对饮一罈,会后韩破凡以西军统帅、韩阀当主的身份,通令全军易帜,向独孤氏称臣,兵连祸结的东洲大地复归一统,为生民减去至少十年的烽火摧残。

韩阀称臣后,新朝许其永镇西山,建牙开府,世袭罔递,封韩破凡为一等武襄侯,韩破凡挂印而去。

韩破凡无后,族老拥立同宗的韩嵩为主,声称是其义子。韩嵩继承西镇武衔,然而按降递之法,爵位自动下降一等,此事西山却无法接受。

折衷的结果,韩嵩进京述职,补为镇西将军,朝廷对袭爵一事扮聋作哑,镌好的二等延义侯印便搁在吏部,双方都闭口不提。平望尽力从捉襟见肘的府库生出更多赏赐,以平息西山的不满,倏忽已逾十年。

蛰伏多年的龙虎养足气力,为终不可免的一战,开始相互试探。

韩嵩上书朝挺,欲讨爵封,要的不是延义侯印,而是武襄侯印,礼部吏部却无人有胆量直斥其非。

最后,病中的老丞相陶元峥提议换封:以东海的一等侯,交换韩家世袭之爵,同时要求韩阀派出质子,到龙庭山继任“指剑奇宫”的宫主,天下哗然。

须知东海鳞族与西山毛族便不说是世仇,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同样重视血脉。指剑奇宫身为鳞族首望,岂容毛族权领?

殊不知这份不通人情,便是此计精妙处。

面对极不合理的要求,只消为它添上更不合理的但书,麻烦立刻便回到对方手中。你的要求我不是不办,我想办得很啊,只要你……我马上……

——最后往里头塞的,全是对手怎么也吞不下的蒺藜芒刺,再来笑看他跳脚就好。

谁知拖了大半年,韩嵩真从族里找出人选,决定送质,在韩阀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韩嵩近年专断,韩握雪在离开西山前三度遇刺,其母和自小照顾他的老家人因此身亡,可见阻力。保守势力不惜采取激烈的手段,也要阻止韩握雪踏入央土,以免毛族纯血蒙羞。

撇开宗族不说,从韩嵩送出质子的那一刻起,烫手山芋又回到朝廷手里。颁一道换爵的圣旨不难,但鳞族中岂无毁玉碎瓦之人,拼着一死,也绝不让毛族贱种玷污圣地龙庭山?那可是出身指剑奇宫的顶尖高手,个个武功超卓,非同小可,不比寻常江湖客,真要闹起来,朝廷未必能心想事成。

若韩握雪死于中途,话柄便落到了韩嵩手里,以此人狠辣,还不知要搞出什么事来。平望那厢恨不得陶相突然坐起,再出奇策,可惜未能如愿,遂把麻烦扔给埋皇剑冢的副台丞顾挽松。

梁燕贞虽不懂政事,这点官场伎俩还是明白的,顾伯伯找上梁府乃至照金戺,背后的意思也一样。说“卸责”是太难听了些,就是多闩几道门,万不幸搞砸了,也不致被一脚踢穿,没个遮护。

濮阴梁侯府需要这份功劳,于她这可是久盼不至的机会,只能紧紧抓牢。

前头树影传出异响,梁燕贞抄起包袱,未及起身,阿雪指着相反的方向:“在那边!”光屁股一溜烟钻进树丛里。梁燕贞探手抓空,赤着脚追去。

树丛后,在两块大石的水岸间,有人以溪石砌出个围坝,一名披头散发、体格清瘦的男子舒舒服服浸于围塘,水面上热气腾腾,竟似温泉。

梁燕贞悄悄拉过阿雪,阿雪喃喃道:“我以为是兔子。”担心女郎生气,赶紧转移话题:“姐姐,他洗热水澡!”梁燕贞低声道:“别乱跑。”蹑足缓退,以免惊动那人。

无论这野人般的怪家伙是谁、为何在此,意欲何为……梁燕贞通通不感兴趣,就算李川横、傅晴章等俱在身畔,她也作如是判断。没有比把阿雪平安送上白城山更要紧的事。

那人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好像随时带着笑,不知为何,梁燕贞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她不认识会把自个儿的头发胡须留长如蓑衣一般,身子那么瘦那么白,却又带着百锻薄钢般的结实强韧,独自在野地里泡汤的男子。

况且,溪里怎么可能有温泉?

男子的眼睛笑起来,彷佛听见她的心语,眼角的鱼尾纹深如刀镌,一瞥岸上。

扑灭的柴薪余烬里,搁着几枚乌漆墨黑的卵状物,兀自冒着腾腾烟气,仔细一瞧才发现是烤黑的溪石,恍然大悟:原来把石头烧热,扔进砌围,这小小圆塘便成热汤,说穿了不值几文钱。

正欲退走,那人忽道:“再带你瞧个好玩的。”语声未落,梁燕贞顿觉天旋地转,只听泼喇喇一阵风刮,五感恢复时才发现置身树桠间,阿雪抱在她怀里,她却被环于男人臂间。他的身板果然虬结瘦硬,虽如女子苍白,彷佛没怎么晒过太阳,却有种危险之感,比叶藏柯乃至川伯那一身的肌肉更可怕。

当然他还是一丝不挂,梁燕贞察觉臀后坐了条硬物,同刺瓜也差不多,俏脸霎红,本能回肘,才动念右臂便垂落,不是被点穴或卸脱关节,指掌兀自行动自如,还能抱着阿雪,就是无法抬肘挥击。

梁燕贞被激起了好胜心,潜运功力左冲右突,当成穴道被封或经脉阻滞,迳以内息冲开,有时肘后微微一跳,像是禁制松动了,她便知此法可用,加紧再试;更多时候则是丝纹未动毫无反应,那也是莫可奈何。

不过直到与怪人分道扬镳之前,都没能成功脱出这莫名的箝制。

她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弄的。他两只大手都在身前,或攀着树干,或覆着她的手背,那是女郎无法想像,遑论理解的武学造诣,更别提那起身无兆、眨眼携二人飞上树头的身法,直如妖术。

梁燕贞应该要害怕的,却未惊慌失措,还能心无旁骛地玩着以内力冲穴的小把戏,彷佛同那人卯上了似,本能知道并不危险。只是索遍枯肠,仍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长发怪客。

“……瞧。”怪人在耳畔轻道,她缩了缩脖颈,想避开又不想让他觉得占了上风。不只长相,他的声音气味也很陌生,只有那种莫名的感觉不是。

顺指尖望去,梁燕贞看到刚和阿雪洗澡的溪岸。她的鞋袜还褪在石隙干地间。

这树在溪岸斜后,枝叶茂密,左右林冠簇拥,非是独枝,难怪方才并未注意。

双枪包袱约留于围塘,怪人并未携来,但裸裎夹着她的一大一小浑身湿透,小阿雪更把洗拧过的湿衣包在头上,梁燕贞的衣裳早被弄湿,三人净往树下滴水。

林外忽传来说话声,循她和阿雪走过的小径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白衣,背负长剑,正是照金戺大弟子俞心白。后头那人却瞧不真切,依稀也是一抹青白。

梁燕贞可不想被瞧见这副模样,无奈身子明明能动,想抱阿雪一挣跃下却不能够,眼看俞心白来到附近,光是滴水淅沥便能引他抬头,岂有不见之理?

一股烘热透背而出,剎那间遍走奇经八脉,身子暖洋洋的提不起劲,差点舒服地闭上眼。见阿雪转头,一摸头顶衣包,发现二人衣发渐干,怪人原本水草似的发丝也变得蓬松柔软,甚是乌亮;身上的淡淡木质香随之转浓,混杂些许男子气息,也还算好闻。梁燕贞粉面臊红,正自心猿意马,听俞心白道:“那姓叶的土包子,真真可恼!待此间事了,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方能消心头之恨。”切齿之甚,闻之悚然。

惹上财大势大的嵧东俞家,此后麻烦不断。梁燕贞边替叶藏柯担心,对傅晴章亦不无愧疚,此事如不能善了,傅叔叔夹在中间定难做人。

后面那人不知说了什么,俞心白冷哼一声,还想辩驳:“不……我自没忘,宝物未到手前,不能打草惊蛇。我只是藉机去探一探,说不定能发现藏在哪儿,不是要对那姓梁的臭花娘干什么。”听着有些心虚,或不意牵动面瘀,剑眉一蹙,拂袖翻脸:“便奸淫了她那又怎的?早晚要给我享用,先讨点花红不成么?”

后头之人似又劝了几句,俞心白不耐甩手:“知道了,知道了,不还瞒着老狗么?我看起来有这么蠢,连这也不明白?所有人一起行动,我不会拖累大家的。担心老狗本领高强,我还备了后手,不怕他死不了。”

梁燕贞越听越心惊。

俞心白态度倨傲,显是跟某位师弟或从人抱怨,口吻粗鲁,毫无礼数。

听其言,他们私下瞒着傅叔叔另有图谋,不但想对她不轨,甚至有杀人劫镖之意。

外人不知阿雪才是镖物,以为押运的是朝廷交付顾挽松,用来说服奇宫受质的重宝,有说是奇宫失传百年的武功秘笈,也有说是神兵宝甲、罕世奇珍的。

这些传言连梁燕贞在濮阴都曾听闻,说得绘声绘色,明显是朝廷刻意放出的风声。为防形迹泄漏时,有个什么玩意能让人抢走,剑冢使者特别给她一只锁死的密匣,差不多就是箱材的重量。她藏在被褥衣箱的夹层,梁府诸人里只有她和川伯知晓。

听俞心白的口气,照金戺此行多数的弟子均参与其中,还要对傅叔叔不利……女郎头皮发麻,突然间俞心白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放肆,带着不自然的昂扬:“这个主意不错!将那姓叶的土包子折断四肢,再把梁燕贞那臭花娘抓来,当众奸淫给他看!让他瞧瞧他心目中高贵的小姐,如何活脱脱被本公子干成贱婊,猫儿似的浪叫一气,欲死欲仙,欲罢不能!好、好!哈哈哈……”说得睁大双眼,口沫横飞,状若癫狂。

梁燕贞心底一寒,想起当年那个双目赤红的军犯,身子一晃差点掉下树去,还好被怪人环住。

他瘦白的臂膀虬如树根,隔着阿雪抱她,试什么似的紧了紧,直到小阿雪的脸被挤上奶脯来回压按,才知试的是她的乳廓。梁燕贞唰的一声胀红俏脸,想给他下巴一肘,又见鬼的出不了手,气得咬唇。

俞心白溺于猥琐的想像,啪嚓一声靴尖入水。身后之人跨出树影,将他拉回,怡然道:“梁燕贞是梁鍞的掌上明珠,自小让她阿爹捧在手里,脸皮极薄,这种女人羞辱起来,那处紧缩之妙,保管公子一试上瘾。往后别的女子再怎么抽添,都没有这般滋味。”

俞心白回过神,面上红热未褪,见那人纵使口出淫猥,依旧斯文出众,美仪污口全连不起来,不禁生出形秽之感;干咳两声,还是忍不住问:“梁家贱婊虽是尤物般的身段,相貌也不差的,毕竟年纪老大不小,还能是人事不知的雏儿么?我瞧着是真不信。听说当年在平望,那位十七——”

那人笑起来。

“不过是恶意中伤罢了。当年军营里有人偷窥她沐浴,同伍连坐,几个大活人给抽死了,吊辕门风干腊肉。她那个爹啊,就差没给屄挂上金锁,公子说她能不是个雏儿么?”

俞心白松了口气,亦发神往,笑道:“既如此,待我好生享用,也给师父您老人家尝尝鲜,解解气。我爹说梁鍞外号梁剥皮,待人刻吝,嫉贤妒能,师父如此大才,料想没少吃苦头。新仇宿怨,好生往那嫩屄里清一清,多与她一些不妨。”

“那就先多谢公子了。”

风里,傅晴章五绺长须逆风飘扬,衫摆猎猎,仍是一派笑意温煦,如送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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